初到一地,HCC小姐与我会先去其博物馆报到,了解当地人数世经营的各种成果,总希望能越看越懂,哪怕旅程结束这事便与我无关,求知心亦不减。HK君他们也是如此,所以才有了昨天的特殊晚餐,在“The Argentine Experience”边吃边上了一堂阿根廷文化课。
学了用西班牙语描述牛排的生熟(主厨开玩笑称,不愿意教“全熟”怎么讲,说把阿根廷牛肉做成那样不亚于一种罪行)、马黛茶的喝法以及本地人常做的手势——肢体动作也是语言,而语言是文化的基础。还尝试了包empanada,一种大饺子也似的、简单的烤制点心——阿根廷的风格还是粗放而平民的。虽然文化源起欧洲,但比之真的西班牙意大利法国,这里还是显得土了。不过土得淳朴,而且不缺幽默感。
最后还上道甜点,外表方正,口感粗中有细,咬下去甜浆四溢,像是在嚼嫩而无渣的甘蔗或茭白。问原料是何物,众人乱猜,均不得解,最后竟是一种叫yacaratia delicatesen的特殊木头,浸在枫糖浆里长时间慢煮得来,是本地土产,别无分店。
今日课题则是HK君的特长。阿根廷三大流行运动,第一当然非足球莫属,第二第三则是橄榄球与马球。Connie女士一早进城来,接我们去布市附近的皮拉镇农场上体验马球。车至郊外,高速公路两旁舒阔无际,平整得几乎难见起伏,想起书里说的,当初西班牙是占了印第安人多好的一块地——据说连续数里都不会犁上一块石头,只要撒下种子,作物便能长得比哪里都饱满茁壮。
阿根廷人玩马球,就仿佛中国人在乒乓球界的统治地位。全世界10级handicap的马球选手几乎全是阿根廷人,端赖此地氛围极佳,打球养马成本皆低,而且从小练起,球技有传承,动不动就出高手。比赛是四对四,分四节,每节七分钟,每节换马一次。到一节末尾,人与马均汗出如浆。看完一场比赛,做过点基础练习,我们就骑马上阵,结果“知易行难”的道理显露无疑。马球须一手操缰一手持杆,我不谙骑术,跨上马背便有些手足无措。马皆欺生,不听使唤,加上球杆几乎与我同高,挥动极费劲,单手瞄准抡臂击球这个刚才看人做来颇简单的动作,自己做来简直不可能完成。试了许多次,方慢慢觉得摸索着点门道。后来来才意识到,马球与网球击球动作类似,都不能用手腕发力,须锁死腕部,用臂膀的力气。手腕力量不足,而且易受伤。
马球课上得难算成功,然而亦不失其趣,玩得很畅快。毕竟了解“这玩意有什么好玩儿”的上课本身就是目的。我旅行的收获之一,是看到了更多“正确”实现的可能性——同一件事,也许甲地看来稀松平常,在乙地是跌破眼镜;甲地觉得不证自明,乙地觉得大有问题;甲地觉得光明正大,乙地觉得歪门邪道,不可接受。甚至“旅行”本身,也可以是这件“事”。所以钟爱旅行的人一般都豁达好说话,因为他们不会沉迷在自己那一点的小正确里出不来。化用吉布森在《神经漫游者》里那句有名的话就是,正确已经到来,只是尚未分布均匀。
HK君他们今晚飞纽约。分开时仓促极了,没有好好告个别,有些遗憾。
(文集题图均为本人拍摄。连载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