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女孩
韩裕平
秭归小城有一女孩,我叫她鹦鹉女孩。
我是童话叔叔,我却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个童话公主。
与鹦鹉女孩,只有一面之缘,相见纯属偶然,就像一个青春梦幻。她二十一二,而我即将奔三,她内向,而我也不外向。我只是远远地看了看她,像雾像雨又像风的容颜,却没有勇气与她说说话,聊聊天,更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并肩散步,能牵手看旭日东升,能携手看夕阳晚霞,能说说笑笑看火烧云,能一起聊聊秭归小城,聊聊文学,聊聊明天和未来。
那时,我北漂归来,因了对文字的那份热忱和钟爱,因了相似的过去,因了底层小人物的那份卑微的诗意,我和秭归小城的发哥成了好朋友。所谓发哥,就是发子哥,曾经的一手包子一手文字,如今的一手教鞭,一手文字,于是,回老家没几天,我就到县城去拜访发哥,我心中的偶像,我崇拜的文学星宿。
一个电话,我循着旧时记忆,找到了发哥的家。中午,吃罢晚饭,发哥就寻宝去了,照例要到楼顶天台去看一会儿书,这是嫂子告诉我的。那会儿,我和发哥的宝贝大闺女盈盈在看电视,小闺女蕊蕊在一旁玩耍,嫂子在厨房里忙活,奏响锅碗瓢盆儿进行曲。一会儿,嫂子建议我们去楼顶晒晒太阳,这主意真不错。于是,我和盈盈双双离座,各自拿了书本儿,到了天台上。
天气还真不错,冬日的暖阳扫清了严寒和冰冷。果然,发哥手捧一本书,津津有味地阅读,聚精会神,旁若无人。我和盈盈双双坐在了沙发上,他都未曾察觉,如此专注,真叫我们脸红,自愧不如。楼顶有温暖的冬阳,还有沙发,周围还有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以及盆栽的菜,真是得天独厚的好地方,我不由得发了感慨,惊动了发哥。我吐吐舌头。发哥介绍说是旁边邻居家的,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邻居家的女主人也上楼来晒太阳了。发哥微微抬头,和邻居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埋首看书,时不时地,也和邻居还有我说点儿什么。
半响,发哥看书告一段落,于是轻轻合上书页,和邻居聊起来。聊发哥的作文儿学校,聊邻居的身体状况,最后聊到了邻居家尚在读大学的女儿。他们谈话的内容,就像一根树藤,顺藤摸瓜,我在脑海中勾画了这样一幅画:邻居有女初长成,二十一二岁,正值青葱妙龄,攻读汉语言文学专业,准备上武汉传媒大学……
刹那间,脑子又飞快旋转,这样一个女孩,长什么模样呢?短发齐耳,还是长发披肩?开朗活泼,还是害羞腼腆?无论怎样,我想,小城少女一定如诗如画,一方水土一方人,秭归小城,本就是个诗情画意的小城,诗歌之乡,屈原之乡,脐橙之乡,只怕亦是才子佳人之乡。然而,我早已过了青春年少做梦的年纪,由昔日的邻家哥哥,摇身一变,成为叔叔,童话叔叔,而那个女孩,注定只能像我青春的梦幻,不属于我,只属于青春的镜子。
就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发哥说要是以后她实习,愿意到作文儿学校锻炼锻炼,随时欢迎,邻居点点头说那敢情好,一墙之隔的邻居,放心。说到这儿,老邻居站起身,把闺女叫上楼来了,那女孩儿很高挑,戴着精致眼镜儿,看起来有点儿内向,她只在天台的楼门口闪了一下,说了几句话就下楼了。我的眼镜儿蒙了雾,没看清女孩儿长什么样,她就梦幻般地消失了,我怔怔地发呆,突然想起一句话——高山流水求知音,犹抱琵琶半遮面……
一会儿,嫂子已经收拾完碗筷,带着小闺女蕊蕊上楼来了,她和邻居家的女主人说着话,拉着家常,我们几条书虫呢,一边啃书一边想事情。一会儿,她们不知道怎么说起的,话题落在了一只鹦鹉身上,好像是说邻居家的女儿养了一只鹦鹉,小朋友盈盈顿时来了兴趣,嚷嚷着要去看看,听听它说话,发哥也感觉很新鲜,我呢,也是心头小鹿撞撞,于是,我们一行穿过那扇门,来到了邻居家,去看那只鹦鹉。
那是一只虎皮鹦鹉,小小的,在笼子里呆着,起初很安静,后来,他见我们那么多双眼看她,有点儿不自然了,开始在笼子里动来动去。我们一边看着她,一边说话,盈盈小朋友甚至想教她说话,鹦鹉的主人,那个女孩儿说话了,她说那是一只普通的鹦鹉,是不会说话的,会说话的鹦鹉可贵呢,得上千块。听到这里,我忙不迭地插嘴说我在北京的时候,遇到一只鹦鹉,每次我打宠物店门口经过的时候,它都会说你好你好,要么就说早上好早上好,可好玩儿呢。女孩儿笑了笑,盈盈呢,满怀羡慕地望了望我,好似会说话的鹦鹉在我的眼里。后来,不知谁提议,把鹦鹉提到楼上去晒晒太阳,就这么着,我们一行人离开了邻居家,盈盈提着鹦鹉笼子打头,我断后,一起上天台晒太阳,可惜的是,那女孩儿没有上来,在自己挂着风铃的屋子里看电视,抑或想心事。
第二天,我辞别了发哥和嫂子,还有盈盈和蕊蕊,兀自回了老家。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儿,也没见过那只鹦鹉,犹如我再也没见过自己青春年少的影子。
鹦鹉女孩。
我逝去的青春梦幻。
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