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实在是觉得百无聊赖,于是谁也没告诉,就赶回了老家,仅仅四十分钟就看见了那片熟悉的庄稼地。
那是我们家的,这块地至今还是南北两头各一单子,中间那条沟算是分水岭,从祖辈起就叫管它叫"囚地",据说,是燕王扫北时,用来专门关押犯人的地界,故此命名"囚地"。在这片地里曾经打出来的粮食,填饱了世世代代的子子孙孙的肚子,贫困时,这粮食是钱,是衣服,是书本,更是我们一家的希望,虽然不能一一满足那时的所有需求,但还是给我们带来了有限的期盼,让小小的愿望都在丰收的那一刻,得到满足,得到慰藉。
天气清冷,路人稀少,呼啸而过的车辆也为数不多,这样好,清净,适合我的性格,大部分时候我不爱热闹,喜欢独自一个人呆着,不管是想什么还是不想什么,没人干扰,一个人就这么走走,溜达溜达,挺好!从车里下来,几步走到田间地头,一踩在上面,一股情绪就油然而生了,我想起了父亲,好像看见这块地就象征着看见了父亲,他常年劳作在这里,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这块土地里度过的,我想象着父亲的摸样,仿佛看见了很久以前的那些景象:他笑嘻嘻的直起腰来,放下手里的锄头,眼睛看着路边赶集来回的父老乡亲,从兜里掏出烟,迎上去,递给打住了车子向他走来的哥们,或者爷们,母亲则故意怒斥着:又借着抽烟歇会儿去了......。那时,我经常干的活儿就是放了学,提着奶奶烧好的白开水送到田间,离地头还很远,刚刚能看见父母身影的时候,我就开始叫唤了,大声的喊着爸爸妈妈,让他们的视线都朝我这边来,一看见他们转过头,我就开始跑,这时就听见母亲有些歇斯底里的回应:孩儿!别跑!别跑!摔了烫着你......。
又走了几步,我站在那条沟渠上,看着脚下,脑海里又闪现出来:父亲拿着铁锨,一锨一锨往上培土的样子,沟里的水很淘气,那时的沟渠都是直接在地里挖出来的,不用水泥泥好的,用不起啊,所以从抽水机里抽出来的满沟的,清澈的,带着温度的水,常常不是从这头冲出去就是从那头冲出去,父亲被它折腾得小跑着,一会儿堵这头儿,一会儿堵那头儿,忙活一上午,才算让它服气了,叔叔们有时过来帮忙,弟兄俩个,笑着,说着,忙着,总有讲不完的笑话,一上午过去了,没等浇完地,就看见不是母亲就是婶婶来地里叫着回去吃饭了。
就这样,他们的日子在田间的地头上,在四季轮回的丰收劳作中一篇一篇的翻过去了,转眼,都老了,也走了,只剩下母亲孤零零的身影,她也种不动了,田里又换了人,我的叔叔或者婶婶们接着重复这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作.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哽咽了,父亲已经不在,我情不自禁的蹲下身,去抚摸这片冰冷发硬的土地,父亲的脚印几十年穿梭在这块土地上,到处都沾满了他的气息,我想感受父亲的一切,那一霎那,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块地记得以前听父亲说起过,说好几次都差点让别人种了,是父亲几次三番找人调解,又让它归了我们家,不是因为这块地土质有什么特别的好,也不是因为它靠着路边能时常有机会跟路人抽根儿烟,歇息一会儿,就如母亲的戏言。是因为它挨着爸爸的其他四个兄弟的地,也就是我叔叔们的庄稼也都在附近耕种,父亲说,这样便于都照顾到了,谁家没时间浇水了,等自己家浇地时就可以顺便帮着一块给浇了,谁家地里的草没时间锄了,在自己家地里忙活时就能顺势一块跟着拔了......,那时,真的很和睦,各家都是如此,父亲这个头带的特别好,叔叔婶婶们也很是感激,所以,多年以前,在这块地里,村里人,过路人,看见的最多的就是我们一大家子边说边笑,其乐融融一块丰收,一块耕种的场景,这一点在当年被不少人称颂,也不少人羡慕,都眼馋怎么这一家子这么和睦呢?!我们几个大的大,小的小的堂姊妹,奔跑在田间,打闹玩乐,伴着大人的笑骂、呵斥,一会哭了,一会笑了。
这块地实在是留下了太多的美好记忆,我对它的感情一直情有独钟,每次回家,离家,路过它,我都扭头深情注视,直到看不见为止。
之所以对这块地这么的情深意长,现在想想还是因为父辈们在它身上当年种植的不仅仅是种子,还有快乐和祥和!而我们也真的收获了幸福,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个大家庭的温暖。那时,虽然窘困经常光顾这个家,但,我们这些孩子却从来没有恐惧感,也没有品尝过饥饿是什么滋味,是这个大家庭的每一个成员都在共同打拼,共同承担,这么多人还能饿着我们?这是我小时候曾经冒出过的一个念头。是啊,这块地做到了,这块地上的一家人也做到了,我们堂兄弟姐妹共八个都在一个健康温暖的环境里长大成人了。
如今,长大了的我们,结婚的结婚,嫁人的嫁人,都离开了这土地,都成了“城里人”,我不知道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是否也如我这般的想念这块地,想念这块地上我们共同走过的欢歌笑语,但是,我是想的,十分的想,一来,它可以让我怀念过去,二来,能够让自己时常感受这些幸福时光的时候透彻心灵,满怀感激!不忘父辈!
真的爱你,老家的这块地!真的想你,我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