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对杭州的记忆,还停留在去年十一时西湖边的摩肩接踵,游人的应接不暇。这份热闹倒使我生出了恐惧,杭州的静谧和缓慢似乎被这份热络打破了,与我心目中的江南有些相去甚远。怀着一丝丝侥幸,周六我又出发了,和上海的朋友相约,打算再探杭州。
周六中午到达杭州,天灰蒙蒙的。整座城市雾气缭绕,高楼都带了一丝缥缈。吃过饭,我和朋友在西湖边缓行踱步,游人依旧很多,三两结群,时而驻足,拿手机拍拍湖面,拍拍亲友,好生惬意。那些来探望这座城市的人,大多过了不惑之年,在人生最不轻松的时刻,选择了杭州给自己的心灵放个假。
这不禁使我想到张岱《西湖七月半》的开头,他这样写道:“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 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那热闹与惊喜离我们很远,我和朋友笑着看他们几个人对着同一棵柳树拍照,还有几个形单影只的,端着专门的单反相机,对着湖面聚精会神。 在一个游人络绎不绝,天气阴沉,湖面升腾水雾,看不清对面是山是水的下午,我们在古老的西湖,静观人间百态。这似乎,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其中也不乏很多中年夫妇,形影相随,倒也是西湖边温馨的一幕吧。
最后,我们驻足在一个椅子不远处。望见了足以让我们热泪盈眶的一景。步履蹒跚的一对老人,静坐西湖岸边,望着湖水悠悠。老太太还挽着身旁人的胳膊,笑意盈盈。老爷爷则偏头听她讲那过去的故事。那西湖的水作证,这满目的青山为媒,那长长久久的深情,永远永远都不会老去。年轻有争执和计较,等老了,更多的是相扶相持。我和朋友同时拿出手机定格了这一瞬间,然后相视一笑。我跟朋友说,择一个人,然后在杭州终老,大概是此生最幸福的事了。
行至苏堤,满目垂柳刚吐新芽。春天并没有期盼中的贴心友善。但总归是可以从那一点点绿意里寻得安慰的。想起一句诗:“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遇见早天里的云烟,没有风和光的交舞,有的是山水交融的静默不语,在岁月里年复一年,苍老中生出来的新意。
待夜色悄至,我们简单吃了晚饭,就到青旅歇脚。我这人生第一次的青旅,倒给了我不一样的体验。同屋有四个人,包括我和朋友。我们一面揉着走到酸疼的双脚,一面跟同屋的一位姑娘聊天。经打听,她从北京而来,特意请了年假,自己一个人制定了旅游航线,想好好看一看江南。
她说,以前读书的时候,没想过要出来走走,等想要出来走走的时候,却已经工作,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了。得知我还在读大一,姐姐投来羡慕的眼光,说这么小的年纪,真好啊。
想想也是,我们总感叹人生漫长,后会有期。在年数见长的时候再来追忆,淡淡的感伤要充斥后半生的基调。何不对酒当歌,且歌且行呢?
我们第二天的行程,是姐姐推荐的九溪烟树。早上很早出门,七点钟的杭州街头,只有零星路人。昨晚亮了一夜的白色小彩灯,在白昼时分进入梦乡。微蒙的小雨,让此刻的杭州更多了一份湿漉漉。半个小时左右,在一片幽深的绿意里走入九溪路。
自小生活在北方的我,见过一望无垠的黄土地,却没有感受过曲径通幽的神秘。“云深不知处”是我突然间想到的一句诗,烟色迷蒙里的黑绿色,构成了远山的轮廓。一声声的鹧鸪啼鸣,把我们带入了那个悠远质朴的年代,感受到了纯净的生活。两侧的茶树生意盎然,一层一层生长,倒使人觉得自身不够洁净,配不上他们天然的豁达和明朗。
如斯美景,不正应了唐伯虎的那首诗吗?“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势,酒盏花枝隐士缘。”
心想做个浪迹四方的过客,不想那前世来生的机缘,不谈现世的苟且,在冷清静谧里找到最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