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三年十月二十九日(1877年12月3日),王国维生于浙江海宁州城。其父王乃誉,为宋安化郡王三十二世裔孙,王氏家族因抗金名将王禀及袭封前爵、赐第盐官王沆之威名,海宁之内莫不敬仰。其父早年考中秀才,曾入溧阳县署为幕僚,因父丧丁忧去职,归家后于盐官开设洋杂货店,经商之余,仍勤于治学,研于诗文书画,尤钟情于篆刻。
王国维,初名国桢,后改国维。国桢、国维皆出自《诗经-大雅-文王》篇:“思黄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国维”即为“王国”之“国”与“维周”之“维”之组合,而“王国”之“王”,又恰与其姓同,此名真乃妙哉!
《大雅-文王》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文王在上,於昭於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
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
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厥作祼将,常服黼冔。王之荩臣,无念尔祖。
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王国维四岁丧母,童年生活皆由叔祖母照顾,读书启蒙,则受其父濡染。王国维生于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海宁又素有学人辈出之乡风,加之自幼聪颖好学,博览群书,故十六岁参加海宁州岁试,即以第二十一名中秀才,时与陈守谦、叶宜春、诸嘉猷三人被誉为“海宁四才子”。十八岁赴杭州考入崇文书院,自入州学后,对于应试兴趣寥寥,而于史学、校勘、考据之学及新学颇有兴趣。
甲午战争后,西方文化渐涌入国,新兴文化与思想层出不穷,此时之王国维,追求新学之愿望强烈,因家贫不足以资其留学国外,故留学之志,虽不能酬,然心向往之,遂坚持学习洋文研读外洋政书。
二十四岁那年春, 因有罗振玉资助,藤田、田岗两位日本教师帮助,王国维于当年十二月远赴日本东京物理学校学习,然又因病于次年四月返国抵沪,五月返家养病,八月病愈赴武昌农学校任译授。
此间,王国维以攻哲学为主,亦研究康德、叔本华、尼采哲学,兼英法诸家,结合先秦诸子及宋代理学,又攻西方伦理学、心理学、美学、逻辑学、教育学。王曾自称此段时期为“兼通世界之学术”之“独学”时期。代表作有《红楼梦评论》及《静庵诗稿》、《人间词》、《人间词话》等。
辛亥革命后,清政府解体,王国维携全家随罗振玉东渡日本,侨居四年有余。回国后,北大来书邀王国维出任文科教授,为其所拒,后王国维终允任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通讯导师,以“无事而食,深所不安”为由,未受酬金。
后逢末代皇帝溥仪登基,欲选海内硕学之士,王国维以秀才身份,由溥仪破大清“南书房行走”须翰林院甲科出身之旧制,召其直入“南书房”。
一九二四年冬,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驱逐溥仪出宫。王国维引为奇耻大辱,愤而与罗振玉等前清遗老相约投金水河殉清,因阻于家人而未果。
溥仪出宫后,王国维作为“南书房行走”亦即失业。时有崇仰其学问之胡适、顾颉刚等人引荐担任新立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院长,王国维推而不就院长职,仅任教职。翌年二月,清华委任吴宓筹办研究院,并拟聘王国维为导师,王国维请示溥仪后就任。此后治学转入西北地理及元史。时与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李济(一说吴宓)被称为“五星聚奎”之清华五大导师,桃李门生、私塾弟子遍充中国史学界。
一九二七年六月二日,王国维一如往常,早起盥洗完毕,即至饭厅早餐,餐后至书房小坐,小坐后,行至办公室,对毕业研究生之卷稿进行评定,随后与研究院办公处侯厚培共谈下学期招生事宜,相谈甚久,言下,欲借洋二元,侯给其五元。
王国维出办公室后,雇一人力车,前往颐和园,于园内昆明湖旁点烟一支,吸完后跃身头朝下扎入水中,自沉于昆明湖鱼藻轩旁。事后有人在其内衣口袋发现遗书,遗书中写道“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短短数言,留与后人无限猜测。
清废帝溥仪事后赐王国维谥号为“忠悫”,王国维被安丧于清华园东二里许西柳村七间房之原。王国维逝世一周年忌日,清华立《海宁王静安先生纪念碑》,碑文由陈寅恪撰,林志钧书丹,马衡篆额,梁思成设计。
“中国近代之世界学者,惟王国维及陈先生两人……不幸国维死矣,鲁殿灵光,长受士人之爱护者,独吾陈君也。”-法国汉学家伯希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