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若妮卡 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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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些秘不外宣的欲望,或者癖好。为了融入人群,大多数人会非常努力去压抑这些非常规的想法,而有极少数人会选择将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于是乎,有些行为就产生了暴烈的后果,甚至超出了我们最初的预想。所以,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罪犯,以及精神病患。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喝的烂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我轻推她的肩膀,她抬起头,头发凌乱,妆也有些花。“你没事吧。我们要打烊了。”她看了我一眼,大声嚷道,“不准关门,我给你钱,你们开张不就是要赚钱吗,给你,都给你,哈哈哈。”她像个疯子一样,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沓红色钞票,抛向空中。视金钱至上,颐指气使的客人,我见得已经够多了,只是觉得他们可悲。只是,眼前这个姑娘,衣着打扮虽然过于成熟,但是我看得出,她与我不过是同龄人。即使醉酒之后有此举动,身上却没有半点拜金气息。我将地上的钱捡起来,放在她手边,然后转身去打扫卫生。恰好那晚老板有事,提前走了,于是,我便有了放任她撒泼的权利。将近三点的时候,她慢慢抬起头,“水,给我倒杯水。”我接了一杯热水,送到她手中,看着她喝下。“醒了?要回家吗,我可以帮你叫车。”她将脸上的碎发拢到两边,“我是客人,我给你钱,你卖我酒喝,别的跟你没关系。”“想喝什么?”“水。”听见她的回答,我笑出了声,她也便跟着我笑。我重新倒了一杯热水,坐在她的对面。屋内的灯光有些昏暗,我只留下了一盏灯。见她穿的单薄,我把暖气调的很高。她喝完水,便去了洗手间。当她重新回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看清楚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我只能说,她很美。她的五官精致且立体,标准的瓜子脸,酒红色的长发烫成大波浪,随性地搭在胸前。身材高挑,且瘦的恰到好处。她慢悠悠地坐下,左手撑着下巴,看着我问道:“你有秘密吗?”“你想听什么秘密?”“随便,你想说的秘密。”“我净身高一米六,但是我来应聘的时候写的一米六三,这算秘密吗?”我看见她仰头大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妩媚又纯粹。“这算什么秘密。”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变的清冷。她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再给我来杯酒。”“想喝什么?”“Tomorrow”“好,稍等。”

我将调好的酒送到她面前,她拿起酒杯,举到半空中,来回摇晃。透过灯光,那蓝色的液体似乎也显得格外妖媚。她看着手中的酒杯,“Tomorrow, 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是想有个新的开始吧。可惜,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她仰头喝下。我看见她露出的锁骨,异常好看。“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吗?”“想。”

我跟他在一起五年,从高中到大学。我与他,处处都合搭。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明白我的用意。他就像另外一个我,将我看的透彻。除了性。他很少与我做爱。每次跟我做爱,他都匆匆了事,然后,他会跑进浴室,洗澡,洗很久。他跟我说对不起,脸上写满愧疚。他爱我,我很清楚,他爱我,只是,他心里有些地方,是我所不能触碰的。他说,每次与你做爱,我都觉得生命将尽,我很害怕。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趴在我的肩头,异常无助。我笑着拍他的背,说,没事。性很重要,但是爱比性更重要。他心里有一个我解不开的结。我一直以为,我跟他能走到最后。

那一天,下大雨,雷电交加,我被噩梦惊醒,满头冷汗。他起身抱我,问我是不是做恶梦了,我点点头。他下床给我倒水。那天的雨,下得异常大,像世界末日。“杨宇,我做了一个梦。我身处无限的混沌与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东西。然后,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我的口鼻,粗暴地拖拽着我后行。我看不见他的脸。他将我扔在地上,用绳子捆住我的双手。他开始撕我的衣服。我大叫,挣扎,双脚在空中乱舞。他拿出一把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他说,安静,你再叫,我就杀了你。我不再挣扎。任由他将我剥得精光。但是我看不见他。他的身体异常有力,他的双手在我身上停留的时候,似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我感到疼痛。他用异常粗暴的方式揉我的胸,捏我的屁股。他用牙齿咬我的脖子。他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发出声音。他说尽各种淫秽的话语。我发出声音的时候,他的巴掌就会落在我的脸上,火热。他说,安静。当他进入我的时候,我感到莫大的疼痛。那一刻,我醒了。”我埋在他的肩头哭泣。他摸着我的头发说,没事了,我在,一场梦而已。“杨宇,他说,我再叫他就杀了我,他说他要杀了我。”那是一场真实到可怕的噩梦,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力量,他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一场不像梦的梦。那场梦里,我被一个看不见的男人强暴。

几天后,他跟我做爱。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杨宇,那么疯狂,那么粗糙。他用力的撞击,我的骨头都觉得酸痛。我因疼痛大声喊叫的时候,他竟然用手捂住我的嘴巴,我甚至没有呼吸的余地。窒息。他松开手的时候,我感到莫大的恐惧。那天,他没有去洗澡。他躺在我身旁抽烟。我看见他脸上不易察觉的满足。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那个表情。我在黑暗中放声大笑,他侧头看我,不说话。

有些东西改变了。

一个月后,他开门进来的时候,我跟一个陌生男子在沙发上激情。男子看见他进来,神色慌张。我扳过他的头,说,不用管他,我们继续。我坐在他身上放肆摇晃,尽情呻吟。他站在门口,就那么看着,宛若空气。过了很久,他经过身边,走回卧室,没有回头看我一眼。男子走后,我披上睡衣,走到杨宇身边,用高傲的声音说,“怎么样,看的爽吗?”他用力扇了我一巴掌,将我压在床上,双手紧紧扼住我的手腕,怒视着我,“安然,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对他冷笑,翻过身骑在他身上。“杨宇,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为什么你不喜欢跟我做爱。不是因为你有洁癖,是因为你比我肮脏的多。”

他一向是个中规中矩的人,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背后暗流涌动。他渴望有块石子打破平静,但是他又没有足够的勇气。他的疯狂都被他压抑在湖底。他遇见我的时候,我有很多追求者,我选了他,因为我喜欢他异于常人的安静。离开他以后,我才知道,我跟他一样,平静背后波涛汹涌。只是,我看到了他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他心底最后一块隐秘之地。他只是想努力做个平常人而已。但是,不可能,所有被压抑起来的东西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终有被引爆的那一天。血肉横飞。

然后我遇见了兰姐。她于我而言,就如我于杨宇。她是引爆我的导火线。我在校园里遇见她。她主动上前跟我打招呼,后来约我去附近的冷饮店,跟我聊天。“我跟了你好几天,最终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三十左右,相貌普通,但是气场强大,眼神犀利。“你叫安然,今年二十二,今年大二,你爸妈都是农民。你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你周末要去好几个地方做兼职赚钱。你前不久刚跟你男朋友分手。”“你为什么要调查我?”“安然,你知道吗,你走在人群里会发光。你漂亮,聪明,狂野。你知道,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你有资本过得更好。”她看着我,笑容自信又平静。“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我不是让你去卖,我只是在帮你,做你想做的自己。”

后来我再次见到兰姐的时候,我才大致理解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我不清楚她的运作网从何形成,我只知道,她选择的人永远不会出错。她让我见的人,无一例外,都很吸引我。她说,安然,这些人都不缺钱,不缺性,他们所寻求的是高于性之上的东西,这就是你跟普通小姐的差别。所以,你所卖的不是肉体,是心理。你所接触的这些人,都在某些方面,与你互相吸引。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双向选择。你与他们所建立的,不是一夜情,而是长期的合作关系,他们都是你的客户。因此,你必须要清楚的感知到他们的需求,并满足他们的需求。你很聪明,不用我教你怎么去应对。我只是个中间人。能不能留住他们,全靠你自己的手段。安然,总有一天你会爱上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而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我带你入行,规则你自己慢慢悟。

每次她让我去见人之前,都会把基本资料发给我。他们的家庭,事业,兴趣爱好,性格,以及当前的状态。我会根据这些信息来对即将见面的男人做出最初的刻画,并以此来推测能抓住他们的话题。当然,我所见的这些男人,大多都是四十岁左右。我第一次见的那个男人,幽默风趣,离异。看起来风度翩翩,眼神里写满暴戾。他喜欢下围棋。见他之前,我刻意找人教会了我围棋的基本技巧。他饮食清淡,我与他出去,每次只点素食。他喜欢掌控,所以每次的聊天,都是我随着他走。他喜静,不喜欢别人在他不说话的时候打扰他。那天,他送我回去的时候说,安然,你很聪明,我很喜欢你。

兰姐就像个老江湖,她很清楚什么样的男人会喜欢我,所以她安排我见的所有男人,都成了我的客户。她说,这一行,你从不缺乏竞争者,有人比人漂亮,有人比你身材好,但是你要比她们聪明,你才能赢。男人喜欢年轻貌美的不错,但是你所见的这些人,他们不止要这些。那些女人有的东西你都有,而你有的,她们没有,所以,你一定会赢。女人勾引男人上床容易,但是,让他们想一直跟你上床,那就不只是体力活,而是一场心理战。兰姐要价很高,但是那些人不缺钱,只要给他们想要的人。

我白天在学校刻苦学习,空闲的时候学很多新的东西,让自己能够与不同的人都能自在交谈。他们都很有分寸,与我见面的次数并不频繁。只有他们需要的时候,兰姐才会安排我与他们见面。我让他们觉得心安,觉得舒服,又无纠缠。兰姐说,唯一的规则就是,自由转换,自在脱离,不要去爱上任何人。

后来,我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就像王尔德说的,所有的一切都与性有关。性关乎权利。女人追求外在的华丽,内在的修养,是为了男人。男人追逐事业,追求地位权利,最终的落脚地还是在女人。这个世界,有两性,此性为了彼性而存在。我们在异性的身上获得终极的成就感。而这种成就感又集中体现在性的征服之中。即使再强势的男人,到了床上,依旧要被女人压在身下。男人征服女人的同时,依旧渴望被女人征服。我与这些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多数都是我在上,他们喜欢我在上,而我喜欢看他们享受的表情。

最初的时候,我只是在尝试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来钱快,接触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世界,因为他们都很优秀,而我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自由脱身。我要去控制自己的感情,不限于肉体,不困于爱意。那些看起来冰山一样的人,会在我面前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最原始的一面。说白了,无论地位多高,我们都只是人而已。他们会跟我谈他们的家庭,事业,感情,困扰。我只需要安静的倾听,引导他们说自己想说的,而不做任何评判。很多时候,我们说话,只是为了把它说出来,有个人听,仅此而已,我们并不需要别人的建议和评判,因为潜意识里,我们只相信自己。从这些中年男人身上所学到的东西,是在同龄的男孩身上看不到的。我清楚的记得,有个男人,为了能与我多见几面,不惜去贷款。他说,我想见你,我控制不住要见你的欲望,但是我不像你所见的其他男人那样富足。你要价太高。我只是对他笑笑说,对不起,我不能为了你破例。兰姐说,你把自己的身价定多高,你就值多少钱。只有值得,你才能去接触那些人。那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无情,我也觉得他很可笑。无论我们如何追逐,到最终,都抵挡不了性的诱惑。

那天,有个陌生女人给我打电话,她说她是某个人的妻子。她约我见面。她问,“我丈夫给你多少钱?”我不语。“这是十万,离开他。我虽然很想骂你,但是我怕脏了我的嘴。离我的家庭远点,不然,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的跟你说话。”她走的时候,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趾高气昂。我把钱放进包里,很想笑。后来,他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没有接。他就是我见的第一个男人。所有男人里,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但是,拿钱办事,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哈哈哈。

一周前,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跟我做爱的时候,突发心脏病,死在了床上。那个时候,我害怕极了。我看见他捂着心口的位置,面部扭曲,他说,疼,疼。你知道吗,我无能无力,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那么看着他死。他有钱有背景,为了保全他的名声,他的一双儿女,将这桩丑闻盖了过去。毕竟,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父亲,死在了一个应召女的床上。我不知道他有心脏病。他对我很好。他很孤独,他的孩子各自成家,他虽然功成名就,但是却没有人陪伴。只是,他努力了一生,最后死在了性上。

每个人都在一边维持着家庭的和睦,一边寻找新鲜血液。那些忠诚的人,不是因为爱才忠诚,只是还没有背叛的时机。我们心底的很多想法,只有在陌生人,面前才能袒露,因为无所顾忌。

那个人死后,我去见兰姐。“你为什么要拉我入这一行?”“怎么,不想做了?你不觉得你天生就是个猎手。你所见的每一个男人,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看着她,苦笑。“没有人可以掌控另一个人。”“当然有。这些男人,他们个个有地位,有名声,有魅力。但是,他们都很喜欢你。无一例外。而那些普通卖肉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服务到那样的人。”“但是我不快乐。你知道吗,他死在我的面前,你他妈知道那种恐惧吗?”我声嘶力竭。她抱着我。“安然,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初见你的时候,你走在人群里,野性,抗拒,无所畏惧。那个时候你的眼睛里写满了与世无争。但是你知道吗,你的光芒是任何东西都掩盖不了的,即使你蓬头垢面,那些男人依旧会爱你,因为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致命。你看看你现在,安然,你的眼睛里依旧充满不羁,但是,也多了一份傲视。这就是那些男人带给你的。那种操控欲,掌控欲,你很享受那种感觉,对不对。你看,现在的你,才是真的你。”她那么拍着我的肩膀。我知道我变了,即使我不愿意承认,我还是变了。

她说的很对,我很享受那种感觉。他们所有的感官都由我来调动,他们的情绪,他们的欲望,都一步步由我来引导。那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征服感,无形之中慢慢融入到我的体内,让我无法自拔,成为一种习惯。我轻易就把钱赚了,我陪他们睡一觉,比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都高。我拿着这么多钱,可是我不是我了。

我从最初的好奇,羞涩,到最后的麻木,只是变态的为了得到那种征服欲,生理的满足早就消减了。我看着自己慢慢走到这一步,越来越冷漠,越来越麻木,却无法回头。现在我才发现,杨宇并没有什么错。我们都没错,只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些臭毛病而已。杨宇走的时候,对我说,安然,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有比我更严重的弊病。

你看,我有钱,可是我没有爱。

她走的时候,将近天亮。她推门离开的时候,回头对我一笑,苦涩,又无奈。明知道是个深渊,还是要一次一次往下跳。这就是安然。

在我们自己的城市里,我们是被流放者

陌生人,透过出租车

关闭的窗

凝视我们从未成为的自己

那些熟悉的脸庞,他们是如何簇拥到

那些十字路口!光线也为他们变幻

如一种自由的幻觉

当他们从我们的生命中淡出

今天是都柏林,明天是巴黎或罗马

众多城市的虚焦

是一座城市,同时存在

亘古不变,而我们永远被这座城市流放

我对你说,让我们在自身中

造一个家,在彼此之中

仿佛街道或公众人物的雕塑

或所有我们再也不会从中熄灯的门

是一个业已消失的

爱的反世界,把我们一同抛进

自身命运的后座,我们

在那做着梦,方向由他人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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