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卢苍义所言是要长居于此,方倩莹自是私下甚喜。却见卢苍义似有心事,方倩莹问道:“不知卢公子可是有哪里不妥。如若有小女帮的上忙之处,还请告知一二,自当鼎力相助。”卢苍义这才回转神来,报以歉意,笑道:“只是些小小私事,不敢劳烦方小姐。小姐心意,小生心领了。”方倩莹‘哦’了一声,又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再追问。我切再问一句,卢公子,后日便是端午佳节,你可有什么去处?”卢苍义闻言,摇了摇头道:“不曾想过。”方倩莹又道:“每逢五月初五,我爹爹都会在滏阳河畔宴请城内各界朋友前去赏泉,倒也热闹。卢公子若是不嫌弃,还望前去赴会,小女子定翘首以盼。”卢苍义本不喜热闹,不过见方倩莹言辞恳切,心中不忍相拒。卢凌又在一旁冲自个眨巴眼睛,凌儿贪玩,况且这几日净拿来使唤,趁端午之时,前去游玩一番也是极好。当下回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卢某前去便是。”方倩莹喜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便恭候大驾。”卢苍义道:“不敢当!”
镜儿听他如此不识抬举,在一旁道:“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这人怎得这般迁腐。”卢苍义本不擅与女人打交道,再加上镜儿丫鬟的这一通说教,不禁面色通红,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忽然身旁的卢凌退后一步对镜儿道:“镜儿姐姐,我爹爹打小便是这样,嘴蠢的厉害。我看两位姐姐瞧在我的面子,还请多担待些!”卢苍义始料不及,终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听闻凌儿这般没大没小,待欲呵斥,卢凌早已一溜烟跑出门外,溜之大吉。方倩莹二人见卢凌这般顽皮,却不似他爹爹一般木讷。不由得被逗得咯咯直笑。卢苍义忽见方倩莹笑靥满面,宛如白兰之花,脾人心肺,不由得看的痴了,在一旁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方倩莹方觉他盯着自己,这才停了嬉笑,俏脸微红,随后倏地起身,头也不回,说道:“卢公子天色已晚,我二人就此拜别,端午滏阳河畔,不见不散。”卢苍义这才觉不妥,担心自己冒犯了人家,未来得及解释,方倩莹却早已领着镜儿,出了门去,片刻之后便不见踪影。只留卢苍义一人杵在原地,心乱如麻。这卢大秀才哪里会懂得女人心事,适才见卢苍义盯着自己看,方倩莹心中自是高兴万分,只是女人家本就内敛,断不会显现于外,情急之下才夺门而去,匆匆离开。
滏阳河岸偏居邢州城一隅,此处风景极佳,滏阳河在此地冲出一片浅滩,而后水势减缓,浅滩之旁有一活泉,名为鱼泉,常年喷涌,昼夜不歇,冬日不冻。平日前来游玩之人自不在少数,今日恰逢端午佳节,河岸两侧张灯结彩,高楼林立,烛火通明,游人喧嚣之声不绝于耳,此处河段石桥也是极多,或庄重或典雅,形色各异,竟无一相像。因此当地人家俱称‘桥林’是也。忽然从人群当中钻出一位顽童,口中嚼着东西,奔上了一座石桥,爬在栏边,向下张望,水面之上游船也是极多,来回穿梭,虽造型各异,大小不同,但都装饰华丽,瞧来也赏心悦目。偶尔从船舱内传来几缕笛声,清扬优雅,却不知是哪家公子在诉哀肠亦或一表心意。随后一人又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冲那顽童喊道:“凌儿,你慢些!过了这座桥便快要到了,你可不能再这般顽皮了。这是你的糖葫芦,你吃还不吃?”卢凌扭头满脸无奈回道:“不吃了不吃了,忒也酸了,以后可再也不吃了。爹爹你怎得不早些告诉我这糖葫芦这般酸,它为何不不叫酸葫芦?”卢苍义知他喜咸不喜酸,哈哈一笑道:“这我倒是不知,不过这糖葫芦是各有各的酸法,你只怕是碰到了一个‘武功’高强之辈。”卢凌听他胡搅蛮缠,不再搭理,自顾自的盯着河面上的船儿。
卢苍义瞧他面色不悦,怕是生自个闷气,正欲走过去安慰一二。突然自己竟被一人从身后大力推开,卢苍义站立不稳跌倒一边,而后又传来一人喝骂:“哪里来的穷酸秀才,走路不长眼睛?”卢苍义扭头向身后看去,只见两个仆人打扮的汉子,一身绿衣,满脸横肉,腰间系着兵刃,大大咧咧地走着。身后则跟着个富家公子,长得也称得上俊秀,手执纸扇,穿着华丽,只是鼻孔朝天,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三人大摇大摆的从卢苍义身旁走过,不时推搡他人,桥上众人虽说心有不满却都敢怒不敢言,晓来此人只怕在这邢州城内颇有些权势,才这般蛮横无理。
卢苍义本是书生,极为看重气节,这般无端受辱,怎能咽的下这口气。随后卢苍义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装作无事一般,自顾自地道:“也不知哪来的畜生,四处拱人,倒苦了他桥上的祖宗们。”此言一出,人群当中自是发出一阵哄笑。那两个仆人听人群嬉笑转而喝骂:“笑什么笑?都他奶奶的闭嘴!”为首那人也停下身子,回首打量卢苍义,卢苍义自是不惧,仰首回拒。随后那富家公子竟摇了摇头,双手一挥,淡淡道:“你们两个把他给我扔到河里去,回头再去方伯伯处寻我,我先去与我爹汇合。此刻不早,可别耽误了时辰。”那两名汉子得令,恭敬道:“是,少爷先行则个,我二人这便去办。”那公子‘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大步跨下桥去。待那公子哥走得远了,那两个汉字才转过身来,其中一个汉子冲卢苍义说道:“也算你今日倒霉惹闹了我家公子,也不知你这衰人,那里借来的胆子。扔下水也好清醒清醒,免得日后稀里糊涂没了性命。”见卢苍义也不答话,二人都道:怕是这书生怕的紧了。言罢挽起袖子,便欲上前捉了卢苍义。周围之人瞧他也不躲闪,恐他横遭不测,不免担心起来。
谁知卢苍义忽的伸出手臂,像是阻拦他人,那两个汉子相视一眼,不知这秀才是何用意,接着又见卢苍义口中言道:“别伤及他们性命。”此言一出,那两名汉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说道:“口出狂言,今日我哥俩倒要瞧瞧你这穷酸秀才怎得伤及我俩....哎吆!”话着半截,那个汉子只觉身子一轻,腰间被人稳稳拿住,浑身上下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另一个同样被人举起,原来竟是让人一手一个举在半空之中,不禁吓得冷汗直流,不住喊道:“快快放你家大爷下来!他奶奶的..”。可身下那人自是不理,顺势将两人在半空之中转了几圈,只晃得两人晕头转向,叫苦不迭,待欲再要破口大骂,竟被随手一丢,扔进了滏阳河中,河中两人狼狈至极,全然没了先前的威风劲儿,只得在河中破口大骂起来,只是河水湍急,片刻之后便被冲的远远的,没了声响。
石桥之上,卢凌拍了拍双手,对卢苍义道:“爹,无事吧,孩儿救驾来迟。”自太子崖巅,落入那屠方令之后,便稀里糊涂练就《天人解》一书,日后更是对卜佑心教授的武功勤加练习,寻常人士早已不是其对手,适才卢凌趁两人其不备,以四两拨千斤之法擒了二人,又拿了二人麻穴,两人动弹不得,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也多亏他内力深厚,这一招一式使出来才如行云流水,毫无招架之力。但毕竟年纪尚幼,也颇废了一番功夫,不禁气血翻涌,面色微红。卢苍义点了点头示意无妨,回道:“你教训他们一顿便可,何必丢入这河水之中?”卢凌笑答:“这两人多暴戾之气,倒也该洗上一洗。况且这两人既然喜欢丢人下水,倒不如自个试上一试,权当练上些手。”卢苍义闻言苦笑,想不到卢凌这般能说会道,倒不像自己笨嘴笨舌,净惹他人笑话了。
见无好戏可看,旁人也都散去,只是卢苍义却面色凝重,似有心事:方倩莹那日曾讲过今日她爹爹在此处宴请一干亲朋好友,适才那公子哥口中所言的方伯伯只怕便是方泽诤无疑。如今这梁子也已结下,倘若再遇见,那公子哥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寻自个麻烦。卢苍义想到此处,不免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自己既然答应了方倩莹之邀,又怎可食言,平白辜负人家一片心意。当下作了决定,拍了一下卢凌,道了声:“我们走罢!”
杜月轩本是一家酒楼,位于滏阳河岸,此酒楼在此地极富盛名。酒楼后院便是鱼泉台,此台全是大理石所建,雕栏玉砌,气势不凡,占地极广,乃是观赏鱼泉喷涌的极佳看处。方泽诤趁着端午佳节,便是在此地宴请四方好友在此一聚。卢苍义二人行至酒楼门前,远远的便瞧见了一人在堂口忙前顾后,不是杨固是谁。卢凌隔空喊道:“杨伯伯!”杨固一听是卢凌的声音,转身瞧见卢苍义父子二人,不禁喜出望外,走将过来,连声说道:“卢兄弟,别来无恙,快!里面请!”卢苍义道:“杨兄,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小弟此厢有礼了。”说罢深深一揖,杨固回道:“卢兄弟,切莫如此,你本是我方家大大的恩人,不必如此拘谨。你可曾见过我家小姐了。”卢苍义答道:“几日前,方小姐亲自登门拜访,倒也折煞小人了。”杨固道:“那里的话,本该如此。闲话少说,老爷和小姐在里面早已等候多时,你和凌儿快前去就坐,只是我在此处还得忙些功夫,一时半会脱不开身,稍后定与卢兄弟你痛饮三杯。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