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始于南梁,形成于唐代,五代十国后开始兴盛,至宋达到顶峰。词是一种抒情诗体,是配合音乐可以歌唱的乐府诗,是唐宋时代主要的文学形式之一。唐宋词是中国文学发展的新阶段,是唐宋文学的一个光辉成就。中国历史上,词家代表人物甚多。而今人多谓之“宋词”。
说到宋词,就有两个绕不开的人物——柳永和苏轼。他们二人对词体的改革均直接影响了词史的发展。而且他们二人均代表了北宋词坛婉约词和豪放词的最高水平。
苏轼虽然在词的方面成就很高,但其实他学习写词的时间算是很晚了,所以苏轼经常拿自己的词和柳永词进行比较。
当苏轼在密州写下了人生中第一首豪放词《江城子·密州出猎》时,苏轼因此词有别于“柳七郎(柳永)风味”而颇为得意。他曾致书鲜于子骏表达这种自喜:“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
苏轼之喜,一来是苏轼尝试豪放词风,效果让他感到十分满意;二来因为与柳永词风格形成差异却不输柳词而感到颇为得意。
但事实上,在婉约词方面,苏轼也有许多经典之作,像《蝶恋花·春景》,后人评价说此词与柳永词不相上下。其中一个名句流传千古。我们一起来读:
《蝶恋花·春景》
宋·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首词将伤春之情表达得既深情缠绵又空灵蕴藉,情景交融,哀婉动人。不同于一般的伤春之作。
词一开篇即呈现出一派暮春景色。词人的视线是从一棵杏树开始的:花儿已经凋谢,所余不多的红色也正在一点一点褪去,树枝上开始结出了幼小的青杏。“残红”,他特别注意到初生的“青杏”,语气中透出怜惜和喜爱,有意识地冲淡了先前浓郁的伤感之情。接着,作者将目光从一花一枝上移开,着一“绕”字,燕子绕舍而飞,绿水绕舍而流,行人绕舍而走,显得非常真切。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是词中最为人称道的两句。后半句也是流传千古的名句。枝头上的柳絮随风远去,愈来愈少,普天之下,哪里没有青青芳草呢。柳絮纷飞,春色将尽,固然让人伤感;而芳草青绿,又自是一番境界。苏轼的旷达于此可见。其思想与苏轼在《定风波》中所说的“此心安处是吾乡”一致。此时,他已人到晚年,遥望故乡,几近天涯。这境遇和随风飘飞的柳絮何其相似。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墙外是一条道路,行人从路中经过,只听见墙里有荡秋千的声音,一阵阵悦耳的笑声不时从里面传出,原来是名女子在荡秋千。这一场景顿扫上阕之萧索,充满了青春的欢快旋律,使行人禁不住止步,用心地欣赏和聆听着这令人如痴如醉的欢声笑语。
小词最忌词语重复,但这三句总共十六字,“墙里”、“墙外”分别重复,竟占去一半。而读来错落有致,耐人寻味。墙内是家,墙外是路;墙内有欢快的生活,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生命;墙外是赶路的行人。行人的心情和神态如何,作者留下了空白。不过,在这无语之中,让人感受到一种冷落寂寞。这里,他只写露出墙头的秋千和佳人的笑声,其它则全部隐藏起来,让“行人”去想象,在想象中产生无穷意味。可以看出作者在艺术处理上十分讲究。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也许是行人伫立良久,墙内佳人已经回到房间;也许是佳人玩乐依旧,而行人已渐渐走远。总之,佳人的笑声渐渐听不到了,四周显得静悄悄。但是行人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墙院里女子的笑声渐渐地消失了,而墙外的行人听到笑声后却心绪难平。他听到女子甜美的笑声,却一直无法看到女子的模样;心情起伏跌宕不已,而女子也并不知道墙外有个男子正为她苦恼。
男子多情,女子无情。这里的“多情”与“无情”常被当爱情来解释,其实也可以是感怀身世之情,思乡之情,对年轻生命的向往之情,报国之情等等,然的确可谓是“有情”之人;而佳人年轻单纯、无忧无虑,既没有伤春感时,也没有为人生际遇而烦恼,真可以说是“无情”。
作者发出如此深长的感慨,那“无情”之人究竟会撩拨起他什么样的思绪呢?也许是勾起他对美好年华的向往,也许是对君臣关系的类比和联想,也许倍增华年不再的感慨,也许是对人生哲理的一种思索和领悟,作者并未言明,却留下了丰富的空白,让人回味、想象。
宋代俞文豹《吹剑续录》记载: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于是东坡问道:“我词何如柳七?”对方回答说:“柳永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苏东坡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
但是东坡词岂全是“大江东去”?这首词恐怕也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不知东坡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