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

01

我们的胃比我们的脑子诚实。

很多人我们不记得了,但是跟他有关的食物的味道却可以记得很久很久。

我上高中的时候,是住读生。

我们一周14天,放半天假,当天晚上要上晚自习,周七后面是周八。

学校的围墙很高,以前还可以翻出去买饭吃,后来又加高了,学校还养了一匹狗,对那个缺口加强了巡逻。

大家每次放假回去,基本上就是把脏衣服带回去,吃顿好的,找父母拿下周的生活费。

我很少回去,那个时候我的生活费放在我舅舅那里。我舅舅一次给我一个月的,骑着摩托车送到校门口。

冬天的时候天气很冷,我舅舅带着头盔,穿着很厚的衣服。取下手套,然后从衣服里面的口袋拿钱给我。嘴里还哈着白气。

我有两个好朋友,偶尔她们家里会给她们送饭。她们家炒米粉做的好好吃,酱油放的少,用猪肉榨出油来,瘦肉焦香。被分享的日子,香味和食物都是热气腾腾,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非常想念这个味道 。

我有个朋友,因为我喜欢喝汤。他每次放假前就问我喜欢喝什么汤,然后让他奶奶提前煲好,他回家的时候拿保温桶装好,晚上给我带过来。

有时候是莲藕炖排骨,有的时候是玉米炖排骨。

他以前并不是爱喝汤的人,他奶奶还心疼他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

还有那两个宿管阿姨,因为我每天早上开宿舍楼大门,所以她们每周轮流给我做一顿饭,有时会让我去她家里吃。

其实每天开门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记得有个阿姨每次把我的饭盒塞到我的床上,拿被子捂住。

我第一次碰到的时候,看到乱七八糟的被子还以为寝室遭贼了。

正因为高中生活的基调是灰色压抑的,所以这些时刻尤外的闪闪发光。


02

毕业后我去了上海,我记得第一次去上海的时候,我在人民广场的地铁站被偷了手机。住在亚运那里,她来楼下接我,给我炒了2个菜,帮我接风。一个是炒西兰花,一个是炒红肠。

味道特别的好,也可能是饿了。

只是后来我每次吃到这两个菜,都会想起这天的你我。

我在亚运那里住到我找工作搬走为止。

她放假的时候会去买菜,有次还炒了虾给我吃。

厨房很小,都是她一个人在忙活。

我就躺在床上看电视。

我妈炒菜的时候,我男朋友炒菜的时候,我好像都是这样,就躺在床上看电视,等吃饭。

还有她有时候会回爸妈那里,有次给我带汤喝。

如果你在上海生活过就知道了,出门通勤基本就是2个小时,公交地铁来回倒。

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我妈煲汤不是很好喝,可能有点咸。

我记得那天的汤是玉米炖排骨。

保温桶外面都洒出来了。

后来我快离开上海的时候,有次清清来帮我收拾东西,给我带水饺。

她那时刚见她未来婆婆。

跟我说她未来婆婆的水饺做的超级好,还有油泼辣子非常香。

那是个星期天,我总是睡到中午才起。

她说猜你肯定没吃饭。

纵然你在这个城市里什么都不是,但是对于有些人依然不可替代。



03

后来我来了厦门,住在离我妈开车只要一个小时的城市里。

但是我一周放一次假,一年也没有去看她几次。

每次去她都提前跟我确认时间,是中午到,还是下午到 。

我每次说吃午饭,但是到了基本都两三点。

每次都给我卤鸡爪。炖汤。

有次还炖了两种不同的汤。

走的时候让我把鸡爪和汤带走。

为此买了保温桶都买了五六个了。

因为我每次去的时候都不想带保温桶,每次都要重新买。

我有次带鸡爪到单位给同事们吃,有个同事说你妈真的很爱你。

我说,怎么讲

他说,因为你妈妈把每只鸡爪的指甲都剪掉了。

卤鸡爪用电饭煲提前一天晚上把鸡爪卤好,因为这样口感会比较好,基本上入口即化。

炒的时候加点小米辣。

还有每次让我带汤的时候,我是非常不愿意的。

因为从她住的地方到汽车站或者高铁站都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汤很容易洒。

而且坐汽车回来基本上还要一两个小时。

有次没有包好,汤洒出来一些,手上到处都是,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想把保温桶扔了。

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

我想起了亚运,还有高中时候的他。

想起他们在我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想起我也是被这样耐心且温柔的爱着。


04

我非常讨厌下厨房。

因为觉得麻烦又琐碎。

所以除了我妈,每个愿意做饭给我吃的人我都觉得很温暖。

因为在我看来,为一个人做饭,是因为把这个人看的很重要。

因为没有人喜欢做饭。包括我妈。

我妈自己吃饭的时候非常简单,但是总是给我做一些手续很麻烦的菜,并打心眼觉得一点都不麻烦。

你有没有看过《请回答1988》

里面有一个片段是:几个妈妈在一起讨论,

说儿子只要想吃东西,不管多晚,都会给他做。哪怕是连给婆婆都没供奉的黄花鱼,都不会舍不得。

但是老公半夜说想吃个泡面,都恨不得跟他离婚。


我埋头吃的特别香,她就一脸慈爱的看着我。

说多吃点。

说你从小到大就这样,碰到好吃的就一头扎进去,其他的什么也不管。

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我好像她从未长大的小女儿,她的眼神无限眷恋。

仿佛穿透了我的身体,我变成那个几岁的小女孩。肉嘟嘟的,随身可以被她抱进怀里。

还没有长大,不用担心我遇到坏人,不用担心我工作辛苦伤身体,不用担心我什么时候嫁人。

我和我的朋友们这一代,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是基本上是没有吃过苦的。会做饭的很少。

虽然都是爷爷奶奶带大,但是家人只想让你认真读书,不舍得让你干家务。

我到现在也没学会做饭。

但是我的朋友,很多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子,现在因为为人妻为人母都学会了或者开始学着下厨房。

有些甚至有模有样。菜至少能拿出来拍照了。

我哥说我妈,妹跟个残疾人一样,到现在还不会生活自理。你要让她学着做点吧。

我妈就说,唉,做姑娘的时候就好好享受吧,以后有她做的呢。


05

我妈说她以前也不会做饭。

我爷爷第一次到我外公家里的时候,就是我妈负责做饭的。

我妈说包子都没蒸熟,面也都坨到一起。

后来因为我爱吃鸡爪,我哥爱吃辣椒炒肉。我妈也有了拿手菜。

每个到我家吃饭的人,都说我妈做的鸡爪一绝。

妈妈的拿手菜永远是孩子们最爱吃的菜。

因为我的口味一直没变,我妈的厨艺也就没有得到提升。

我想起一个小事,我有个男朋友,他是独生子。

他有段时间给我做饭,让我带便当去公司吃。

米饭他每天早上起来现煮。

出门前帮我装好,摆盘好。

有时候还不厌其烦的给我煲汤。

保温桶饭盒拿一堆。

他每天让我点菜,我喜欢吃的就是胡萝卜 土豆丝。

他说这种菜没什么水平。

喜欢做糖醋排骨 茄盒 还有上汤娃娃菜这种程序很复杂的菜。

可能有朋友要问上汤娃娃菜那里复杂。

因为他摆盘是一片一片摆的。

最后淋热油上去。

他以前做菜很一般,后来水平有上升。

再后来他说可不可以不做,每天去菜市场很懵逼。不知道买什么。

我说不行,我必须得活在羡慕里。

后来我就又回到了吃外卖的日子里了。



06

在我奶奶这一辈里,做菜最好吃,最能干的是我细婆(就是我爷爷最小弟弟的老婆),她做的萝卜圆子无人能比。后来她去世了,再也没吃到了。

我奶奶还会做包子 芋圆 粉蒸肉 。炒的土豆丝我们兄妹几个每次盘子都要舔干净。

每次土豆丝,我哥倒一半,然后我倒一半,我妹妹倒一半,剩下的我弟弟就把饭扑到盘子里。

我们每次倒的时候,他就眼神很焦灼的说,给我留点啊。

到了我妈,我妈基本上不会蒸包子了。

不过我妈有尝试做萝卜圆子、芍粉圆子。我妈做的粉蒸肉已经到了只有她自己能吃得下的地步。

不过我妈至少还有鸡爪能拿得出手,镇得住场啊。

我想等到了我,以后我有孩子了。

只能是孩子做饭给我吃了。

哪天孩子放学回来,妈妈,妈妈,你有没有什么拿手菜啊。

宝宝,你饿不饿,妈妈煮碗方便面给你吃。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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