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拄着拐杖徐徐地走到窗前,望着随风飘零在空中的落叶,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沉思,轻轻地叹了口气,便巍巍颤颤地走回了房间。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中间是一铺小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台破旧的电话,上面有着一层长年累月下积满的厚厚的灰。老太太慢慢地挪到了床边,掀开被子,用手仔细地在里面搜寻着什么,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有了一抹舒心的微笑,拿出来的是一件信封似的东西,但是能够显而易见地看到它已经磨损得皱巴巴的。老太太用满是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它,充满沧桑悲凉的眼中此时有着一份温柔和慈爱。
蓦地,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铃声从电话里传来,老太太像是定住了一般,直勾勾地看着电话,一动不动,而铃声却一直响彻在狭小的屋子里,缓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双手微颤地接起电话。“妈,您身体最近还好吧?”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低沉雄厚又富有磁性的男子的声音。
话一落音,老太太惊如霹雳一般,手一哆嗦,话筒掉落在地,又急忙捡起来,此时的屋子里充满了老太太急促地呼吸声。“喂,喂,妈,您听得见吗?”电话里再次传来了这个声音。“你说……你是谁?”老太太用嘶哑的声音问道,眼睛里写着的是难以置信,而全身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电话那头明显地愣了一下,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说:“我是您儿子啊,您怎么了?”“儿…儿子……”老太太不断地重复着“儿子”“儿子”,又用衣袖擦了擦泛着泪光的眼睛,双手用力地握着话筒。这时的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小阵窸窸窣窣地讲话讨论的声音,而后马上传来了洪亮的声音,“妈,我想你了。这马上就是冬天了,您要记得加衣服啊,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总是不记得保暖,落下一身的病,我现在又不在您身边,您更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电话这头的老太太已然止不住泪水的翻滚,“儿子…儿子,妈好想你啊,这么多年了,你不在,你爸也不在,你不知不知道妈一个人多苦啊。”“妈,儿子也想您,这么多年,儿子不是不想回来看您,只是儿子一直想着在外面打拼出一番事业,再接您来过好日子,好好地孝顺您。”电话那头的男子似乎带着点喜悦的语气说道。
而这头的老太太没有回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细细地享受着那洪亮又低沉磁性的声音,生怕错过每一个字。而电话那头的男子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便有点着急又有点小心地说:“妈,儿子这次给您打电话,主要是因为最近遇到了点事儿,我上次不是决定做生意了嘛,但是我因为不清楚市面行情,又被别人算计,赔了好多钱进去,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了。”
这头的老太太依旧闭着双眼,用手使劲地把话筒捧在耳朵边上,似乎想把它融入耳朵里一般,她呼吸得很慢很慢,生怕把其他不纯净的东西带入到话筒传来的声音中。又是一阵短暂的停歇,便又传来了那头愈加急促的声音:“妈,我想着您不是有一笔存款嘛,可不可以先借儿子应应急呢,等这阵子过去了,发财了,儿子一定马上接您过来享清福。”老太太闭着眼一字一句地听着,脸上布满的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幸福。
最后很舍不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台灰尘笼罩的电话,又出神地盯着话筒,过了些许,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一阵像是两人讨论的细语般的说话声,终于,老太太用嘶哑地声音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儿子,但听到你的声音,仿佛让我觉得我的儿子就在我身旁,现在,你能再对妈说最后一句话吗?”电话那头瞬时安静了,像是在沉思,此时的空气中只有两头的呼吸声。
停顿了一会儿后,依旧是低沉浑厚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妈,您要保重啊!”电话也随着这句话的结束而挂断。这句话响彻整个房间,而这狭小的空间把这声音永远地储存了下来。
电话这头的老太太放下电话,又回到床边,再次温柔地抚摸着那张皱巴巴的信。
电话那头的男子挂断电话,无视旁边一直叽叽喳喳和他吵个不停的男人,他边走边想,真该死,怎么就心软了呢。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还早,要不,回趟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