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飞去的燕子
焦小桥
上高二，和燕子同在文科班，每天凌晨三点，她就开始在潮湿的水房背题。她说：一定要考出去，还家里的的钱，她有两个弟弟，家里不想让女孩子念书？
我不敢看燕子，她美丽的眼睛里，有种说不清的敏感，让我迷茫。她说：她妈妈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她爸爸是长工。
我们都考上了不同的师范院校，燕子恋爱了，是金童玉女般的美好爱情。毕业后，他们都回到县城任教，她带我去见她的白马王子，高大帅气博学文雅。燕子说，他的爸妈是拉驴车的。
突然有一天，燕子说跟男友掰了，他竟然在同事面前煽她耳光。后来听说燕子嫌弃他的家人，不想结婚，不愿住进邋遢的破房子。
燕子和一位偶遇的男的在一起，那个人身材瘦小，长得不好。不久，燕子说要跟他结婚，那人追她太猛，她亏欠人家太多。领结婚证那天，燕子突然崩溃，把证撕的粉碎。
燕子单位的大墙上，贴满燕子是破鞋的小报，燕子到处糟白眼，处境艰难，她怀疑是前男友干的，但找不到证据。
燕子生了个男孩，与丈夫感情不好，他用钱财诱惑了燕子，他的精神世界相当龌蹉贫瘠。有几次，燕子自杀未遂，我去她家时她家里有妖冶的女人。
燕子离婚并且设法调到市里工作，离开家乡一直是她内心的渴望。我出差去看她，她住的房间不堪入目，到处都是杂物。后来她又去另一个城市的大商场当经理，她要施展本事赚钱。
好多年没有燕子的消息，有人说她去了新西兰。混不下去，回来找工作，还求过前男友，那时她前男友和一个手里有积蓄的女人结婚，事业顺畅，已身兼要职。可是他没给燕子安排妥当，燕子就只好返回新西兰。
又过了好多年，燕子突然给我打电话，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往事，她恨前男友，说他毁了她。
在杂志上曾看到，她前男友写的一篇文章《永远的燕子》，表达了铭心刻骨的思念和遗憾。见到她前男友，他总说在梦里除了燕子，只有燕子。
五年前的腊月二十八，我在家听到门铃响，开门看到一“农妇”站在门口，对着我笑，很陌生，突然我发现到那双眼睛，似曾相识。燕子！我惊呼不已。
人整个是枯槁的，脸上写满沧桑，我吓哭了。
燕子刚到新西兰时，是抑郁的。她是学中文的找不到工作，那些年一直在酒店做保洁，并且兼做四份清洁工作。她说不努力工作就活不下去。
她盖了几处房子，孩子大学毕业，近五十岁时又重新读大学，快毕业了，获得文凭后就能找到薪水高的稳定工作。
她觉得自己生活有些起色，才有勇气回来的。回来后发现国内的生活变化巨大，人们好像都很有钱，看到那么多人和车，她很恐惧。卑微到躲在我身后，让我告诉别人，说她是我家保姆。
东北的冬天烧锅炉，她闻到一股浓重的气味。一直感冒发烧腹泻……
她的话题全是前男友，她说后来婚姻不幸，是前夫一直在嫉恨她的初恋。为了打开她的心结，引导她见到了她的前男友。
他们攀谈确切地说沉默了一夜，彼此都没有了感觉，恩恩怨怨都过去了，燕子泪眼婆娑，她不肯原谅他的冷漠和无情。
他前男友默默地离开了，这一生都不会见她，燕子也该放下了。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早已被岁月打败击毁。
送燕子时，去她家见过她的爸爸妈妈，老夫妻恩恩爱爱都很安详健康。
燕子说，再不回国，永远离开这伤心的地方。两年后，她突然回来了。脸上有了红润，毕业后，她成了一位白领，心情好了许多。
今年，燕子又回来度假，儿子已结婚，她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她已习惯独自生活，并且活得很开心。
每次看到燕子，她都说她的妈妈是大小姐，爸爸是长工。那是怎样的一个情结？或者说是她心底的死穴。
她像她妈妈一样有着惊艳的美貌，或许不想像妈妈那样，想要更好的爱情，这种情结困惑了她半生。
如果他的前男友的父母不是拉毛驴车的，如果他们不面对严酷的生活，他们不会分开，她会很幸福吗？
人的一生折腾来折腾去，什么是最好的？错过会叹息遗憾，得到了终也不会完美，花开花落，月圆月缺，福祸相倚。
人生的路是自己选择的，无论对与错，能坦然面对，能和自己握手言和，就ok了。燕子刚给我寄来几包奶粉，还发个我几张度假的照片，她的笑容很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