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飞茫然地摇了摇头,封五便不再多问,待他说罢,只正色道:“不管孟兄当时作何是想,毕竟救起了盟主,何况你这些年照顾盟主不离不弃,便受得起我这一拜!”
孟飞正色道:“你今日为爷挡那一杖,我老孟心下着实感激,也着实佩服。我无话可说,敬你!”听孟飞这么说了,封五倒不好意思起来,只是举碗照饮了。孟飞看封五是爽快之人,道:“难得聊得尽兴,你我再是兄啊弟的叫着,也嫌生分了。你叫我老孟便是!”
封五爽痛地应下了,遂又说及如今情形,二人不免唏嘘,心下也有疑惑。封五当年原是无名之辈,许多过往并不知情,遂道:“老孟,你救起盟主之时,他便已中毒了么?”
孟飞点头:“爷收服我们,便在船上将养着,眼看着气色一日日好起来,偏有一天……”思及当日情形,孟飞重重地叹了口气,许久才道:“从那日起,我才知道主人身中剧毒。老封,你没见过,自不知道那有多可怕!若换作我,我宁可去死,也绝不遭那罪!”
封五怒得一把将酒碗砸在桌上,握紧了拳头道:“下毒之人是谁,我必要将他千刀万剐!”想了想又道:“盟主所中是何毒?”
孟飞茫然地摇了摇头道:“这些年也寻了许多大夫,皆断不出来。我想爷怕是清楚的,偏他什么也不肯说。唉,连下毒之人,他也从不透露半字。便是爷的这些过往,我也是今日才知。”
封五愣了愣,讷讷道:“盟主何等人物,能被人下毒,必是受了奸人暗算,而此人必是盟主信任之人!”蓦地,封五一拍脑门,跳起来叫道:“是她!一定是她!”
孟飞看他神情,赫地一声站了起来,激动道:“那人是谁?”
“苏灵儿!不错,就是她!”封五亦激动道:“可恨啊可恨,我们那时并不知道她是奸贼弘逢龙的心腹,只道她是盟主的青梅竹马。能不知不觉给盟主下毒的,只有她!”
“苏灵儿!”孟飞一拳砸在桌子上,那桌子竟应声而碎。封五在醉扬州就见识孟飞的厉害,如今见了,依然骇然。孟飞正要说什么,听得门吱呀一声,原是湛若水出来了。为印证封五推断,孟飞急急向他道:“爷,当年害你之人,可是苏灵儿那贱人!”
湛若水并没有回答他,只淡淡地看了看封五。封五被他看得心中发毛,颇有些不自在。湛若水道:“你还是走吧,不要留在这里!”
封五惊道:“盟主,你这是要赶我走?”
湛若水道:“你记住,我叫湛若水,不是上官清,更不再是你所谓的盟主!我有我的事,你帮不上忙,跟着我徒劳无益。”
封五听罢,倔脾气也上来了,遂把心一横道:“你是湛若水也好,是上官清也罢,我封五只认你这个人!何况这天下之大,我封五愿去哪儿便去哪儿,今日便要留在此地!”
湛若水劝不走他,也拿他没有办法。封五又道:“盟……相公要做的是什么事,却只管吩咐与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听出湛若水不愿提当年之事,只好改了口,不敢再称“盟主”。
湛若水看着他,冷冷道:“等死,你能为我做么?”他没有说的是,本以为悄悄返回扬州,只愿静静地过下最后的时光,未料一趟醉扬州之行,便致身份败露。他当年树敌无数,如今仇家必会寻仇上门,更有朝廷视他为洪水猛兽,岂肯轻易放过?他身中剧毒,一身功夫不能施展,是与废人无异。如今情形,已是四面楚歌,他自保尚且不能,又如何能牵连他人?只是这般苦衷却不敢说出口,只因说明白了,封五更不肯离开了。
封五不明就里,孟飞是清楚的,便道:“老封,你就听爷的,还是离开罢!”
封五不敢置信地看着孟飞,道:“连你也叫我离开么?你……你……”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孟飞道:“爷是不想连累你!”一句话便教封五想明白了关键,才知湛若水看似漠然,实则思虑周详,心下更是感激,断然道:“相公不必担心,这些年来,我手下也聚集了几十个弟兄,俱是出生入死过的。我把他们叫来,必要护得相公周全!”
湛若水说不动他,更不肯再牵连无辜,只淡淡道:“不必了!”封五道:“只是相公安危……”湛若水转身回屋,只留下一句道:“顺其自然。”
封五眼睁睁着着湛若水闭了房门,愣了半晌,才向孟飞道:“老孟,我看相公的意思,下毒之人是苏灵儿无疑了。只是事到如今,报仇并非当务之急,相公身份败露,此地已非久留之地,须得换个安全之处。何况这宅子实在狭小,只怕委屈了你们。再则须得寻个好大夫。依我来看,能救相公的只有一人,若他都不行了,天下只怕再也无人了。”
孟飞喜道:“是谁?”
“神医秋主。”
孟飞本满心狂喜,听得是秋主之名,又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黯然道:“实不相瞒,我也听过秋主大名,近来也着意找寻,竟是半点消息也无。那秋主,果然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封五哈哈大笑,道:“世间之人确实鲜见秋主真容,不过只要找对了法子,要找出他来也并不难。”看孟飞又是满脸喜色,他也不好意思卖关子,道:“秋主书写药方之笺极是别致,其色约是湖色,状若一泓秋水,右下角压印着菊花纹,江湖人称之为秋水笺。秋主不好寻,秋水笺却好寻,你我只管待那药房打听,管保找出秋主来。”
孟飞喜得连连搓手,片刻又沮丧道:“天下药房多如牛毛,要找出秋水笺不是易事,爷这身子骨只怕捱不了许久……”
封五道:“我只问一个:相公之毒,发作是何时期?”
孟飞叹道:“早前还有迹可循,约摸是每月的初五。这近一年来就不好说了,说来便来,是越发地频繁。依我来看,休养得宜,大约还有十日之期。我也拿不准,倒是越快越好。”
封五道:“十日之期,倒也绰绰有余。封五不才,多少有点江湖交情。你尽管放下心来,此事包在我的身上!五日之内,必有消息。”
孟飞大喜出望外道:“那就有劳你了!”
封五摆手道:“你我之间何须见外,何况是为了相公!”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回去吩咐弟兄们,将消息放出去,再则也得为相公另寻个住处。”封五又饮了一碗酒,拱手别过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