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班3月第4周主题:虚实之间】
面纱,给人的感觉虚实相交,隐约可见,但是所见可能并非全貌,朦朦胧胧中的想象,也许距离真相十万八千里。
而毒舌毛姆笔下的《面纱》,就是这样一部冷酷揭开人性面纱的艺术杰作,要我们的心绪跟着故事的发展,在虚与实的影绰中感受人类内心世界里对欲望,恐惧和悔恨等情感的本能反应和理性把控。
故事有一点点狗血,年轻貌美又充满活力的英国姑娘吉蒂,在母亲精心栽培下一直努力寻觅最完美的求爱者,可是挑来挑去也没有满意的,一转眼她25岁了,好像一朵花瓣边缘已经发黄的花骨朵儿。
因为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剩女老姑娘,她在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前提下,答应了生性孤僻冷漠的细菌学家沃尔特·费曼医生的爱慕求婚,并跟着他来到了遥远的香港。
一场匆匆的、只有沃尔特一人单向付出爱的婚姻,只是帮助吉蒂摆脱了势利老妈的喋喋不休,并化解掉相貌平平的妹妹即将高攀嫁给准男爵儿子的尴尬,却没有带给她自己幸福,吉蒂出轨了,和香港助理布政司查理·唐生。
沃尔特撞见了妻子的不忠,他不动声色地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报复计划。
他先提出离婚条件,要吉蒂自己去认清所谓情人那含情脉脉、温情款款背后的冷血真面目,然后他再坚持带着对情人伤心欲绝的妻子奔赴中国内陆,那里霍乱横溢,死神随时呼啸而来。
在一个叫湄潭府的地方,吉蒂从个人小我的情欲漩涡中一点点自省走出来,她在和修道院修女们一起帮忙救助的过程中变得坚韧勇敢,她也开始静心审视她的丈夫,从不爱到同情到关心,吉蒂渴望帮助沃尔特拔掉他心里的那根毒刺。
但是狠心的作者毛姆没有给吉蒂机会,沃尔特在工作中感染了霍乱,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吉蒂恳求沃尔特的原谅,并对自己的不忠表示忏悔。
悲剧性的故事情节中,作者垂坠了不少意象里的彩色面纱,不断提醒读者一定要揭开眼前虚幻的障碍物,看清事情的真实本质。
而小说的书名,就是出自雪莱的十四行诗:“别揭开这层面纱,它被活人称为生活,虽然上面所绘的图景显得很不真实,只不过是以随随便便涂刷的颜色,来摹拟我们愿信以为真的一切东西,而在其背后潜藏着恐惧和希望,交织着不同的命运。”
面纱1 无趣的丈夫 Vs 有趣的情人
吉蒂的妈妈掌控欲强,野心勃勃自己的丈夫可以大有作为,但是勤勉刻苦也有能力的律师丈夫却偏偏没有向上爬的欲望,眼看通过他要自己过得风光一点毫无希望,她把重心转移到了对大女儿吉蒂的培养上,一门心思盼着年轻又漂亮的姑娘可以嫁到名门望族去。
在母亲的调教下,吉蒂生性活泼,喜欢热闹,在舞会和社交活动中,她的情绪都会高涨得像只欢快的云雀似的,她喜欢和人聊天,她的好奇心很重。
因此,在吉蒂眼里,丈夫沃尔特腼腆,孤僻,冷漠,个子矮小,眼神不灵动,他没有才艺,不善言谈,就连求婚都很突兀,带着悲剧色彩,沃尔特毫无魅力可言。
而情人唐生,大个子,身体健康,穿着优雅得体,对人友好,运动文艺样样精通,蓝色的眸子闪着光,他自信幽默,魅力无穷,撩人的情话张口就来。
吉蒂知道沃尔特深深爱着自己,但是他压根儿就不是她的菜,吉蒂深深崇拜并迷恋着唐生,她笃信唐生也爱她,像她爱他一样深沉厚重。
当丈夫撞见了自己的不忠,吉蒂在短暂慌乱之后反而觉得解脱,她准备离婚,还单纯地憧憬着她和情人未来的生活,一定明亮,幸福,相爱。
但是当唐生知道沃尔特同意离婚的条件,就是他也要离婚并把吉蒂娶回家的时候,唐生明确表态了,他不会离婚,更不会毁掉自己的事业前程,他甚至宁可牺牲吉蒂陪着沃尔特去疫区湄潭府,也要保住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
渣男的自私无情,要吉蒂混沌的头脑中蓦然闪过一道光亮,她猛地窥探到了沃尔特脑中的想法,原来所有的结局他早已经猜到。
面纱2 沃尔特的爱
沃尔特向吉蒂求婚的时候说,他对她的爱远胜于爱世上的一切。
事实证明,婚后的沃尔特,的确疯狂地爱着吉蒂,他对她恭维奉承,努力要她高兴,明知道得不到她爱的回应,他也掩盖自己的喜恶,一无反顾地迎合她的需要,他把她作为妻子应该表现的义务视作珍宝,并感激她给他爱她的机会。
吉蒂高高在上,她一直享受着丈夫对她女神般的供养,但是她并不满意,因为沃尔特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他内向、克制的性格要吉蒂扫兴。
沃尔特好像一个“触屏丈夫”:吉蒂看到天在下雨,她会说雨下得真大啊,她希望他也附和一句说下得可真大,但是他沉默,她想使劲摇晃摇晃他。
她又说雨下得大,他亲切笑着回答他听到了。
吉蒂悻悻地想,如果每个人都是有话说才开口,那么过不了多久,人类便会丧失说话的能力了。
所以,吉蒂清楚知道自己不爱沃尔特,甚至她感觉一辈子也不会爱上他,即使他死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吉蒂的心目中,“如果一个男人身上没有让一个女人能爱上的东西,那是他自己的错”,她同情怜悯他的爱,但是也瞧不起他的爱。
沃尔特的爱,卑微到尘埃,当遭遇挚爱无情背叛,他敏感的心没了自信,他开始鄙视自己: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当自己满腔的爱意被辜负,心碎的沃尔特急匆匆地关上了爱的心门,紧紧地。
他早出晚归,拼命地工作,天生寡言少语的人变得更沉默不语。
丈夫的冷静要吉蒂恐惧,她无法忍受这种无声的暴力:
“我觉得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你因为我愚昧、轻佻、粗俗,便责备我,这是不对的。我就是这样长大的。我认识的所有女孩子都像我这样。这就好似一个没有乐感的人因为讨厌听交响音乐会而受到责备一样。因为你自己赋予了我一些我并不具备的品质,你就责备我,这样做公平吗?我从未试图装出一副什么样子来欺骗你。我就是我自己,有一个好看的脸蛋和快活的性情。你不能希冀在集市的小摊上买到珍珠项链和貂皮大衣;在这里,你只能买到锡制的小号和玩具气球。”
你努力给我你最好的爱,但偏偏不是我想要的爱。
你努力要把我打造成你理想的伴侣,只可惜我天生不是那块适合的材料。
一场错爱,要两个人都伤痕累累,他们出发去了湄潭府,去争相叩响死亡的门扉。
面纱3 自省与重生
在湄潭府,死神就徘徊在阴暗的角落里,像园丁捡马铃薯那样带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吉蒂和沃尔特经历着炼狱一般的考验。
当瘟疫肆虐,生命像风中干枯的树枝一样脆弱,死亡的阴影让其他的一切事物都显得微不足道,所有情欲和仇恨也都没有落脚的位置。
他们各自投入到救治和善后的工作中,在和修道院修女们一起忘我忙碌的过程中,吉蒂对生命,对责任有了全新的认识。
修女们身上满载着信仰和情感的神秘力量,是吉蒂仰望渴盼可以涉足的精神花园,而修女们对丈夫沃尔特品行的衷心赞美和肯定,却讽刺性地是她一直漠视的东西,吉蒂开始重新审视丈夫曾经给予的温存和爱恋。
“我不懂的事情实在太多。生活是那样的奇特陌生。我就像一个一辈子坐井观天的人,一下子看见了大海。我喘不过气来,又兴致盎然。我感到了新的希望。我就像一个顽固的老水手,又升起帆向着未知的大海启航了。我的心渴求着未知的世界。”
小说中,作者有几处文字都提到了一座贞节牌坊。那是在临近吉蒂和沃尔特住处的小山顶上耸立着的一道拱门。
夕阳和晚霞映衬下,吉蒂觉得这是她见过最壮观最奇妙的拱门,但它也要她略微不安,她能隐约感觉到它带来的却说不出的意蕴,仿佛是一种威胁,又像一份嘲讽。
甚至这道拱门还闯进了她的梦,在梦里拱门好像有了诡谲的生命,奇异的轮廓好像印度神挥舞的手臂。
吉蒂曾经走到雕刻着各种各样图案的拱门下,看山坡上布满大大小小凌乱的坟丘,那时候她对死亡满是恐惧。
吉蒂最后一次来到拱门,是在沃尔特感染霍乱不治而亡下葬以后,这一次,她看待死亡是静谧、安宁的,虽然不过是几个星期而已,但是她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
动身回英国前,修道院院长拥抱着吉蒂说,尽职只是分内之事,更需要热爱,唯有爱和责任合为一体,才有机会体味幸福。
离湄潭府越远,吉蒂对过去发生的一切越模糊,她诧异明明就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怎么现在好像一个旁观者在读着别人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吉蒂和父亲推心置腹地长谈,她要把肚子里的女孩培养成为一个不依附于他人、自立自强、忠实于自己的女孩,过上满是幸福和希望的生活。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吉蒂清楚自己在过去面对的苦难悲伤中已经获得了力量和勇气,所有的错误和愚蠢并不枉然,都将引领她通往那条可以要内心获得平和与安宁的路。
【注:因为译本不同,所以小说中的人物名字和语句翻译略有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