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藤在昨天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福的人,虽然自己来自山窝窝那边的屯里,父母亲都是老实巴结的农民,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在大藤心里,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父母。他们虽然很贫穷,但是从来没有让大藤多吃一点苦。在他们心中,咱们大藤天生和别人不一样,在古代那是当大官的料。
大藤倒也争气,在学习上表现出与身边小伙伴不一样的聪慧,每每学堂的教书先生看着大藤都是满眼的宠溺,但又会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怜的孩子,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可惜就是没有少爷的命,要是出生在大城市该是多好啊。”大藤的父母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对于文化人那是一百个尊敬,每当教书先生来到大藤的家里来家访,那家里的菜色都能和过年相比,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好酒好菜的来招待教书先生。对于教书先生的叮嘱更是时刻挂在心上,就这样我们的大藤免去了劳动的辛苦,父母宁愿自己多吃一分苦,也不愿让大藤受一丝累,宁愿让大藤那个年幼的妹妹傍晚去拾柴火,在家烧火做饭,也不愿意去打扰他们最亲爱的儿子看书学习。
满屋子贴满的奖状,是大藤父母和妹妹向外人炫耀的资本,父母为他们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为荣,妹妹也为自己能够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哥哥为荣,自小哥哥就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大藤自小就活在教书先生和父母亲的保护下,大藤看着自己周围的小伙伴与自己相比真是拍马都难及,他不会去和他们整日里在屯里追狗打鸡,不是今天下河洗澡,就是明天跑到瘸子李的西瓜地里借瓜解渴。他看不起这些小伙伴,觉得他们俗不可耐,自己天生就不属于这片土地,自己属于外面那块更广阔的天空,自己一定要走出去,至此天高任鸟飞,一直坚信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至理名言。
大藤第一次挨打是在他上初二的时候,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总是遵循着异性相吸的原理,青春荷尔蒙在躁动,女同学那笑靥如花的脸庞,总是在大藤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像一块磁铁一样无时不刻不在吸引在大藤的注意力。更何况还是大藤这种成绩独领风骚,教书先生都爱护有加的好好学生呢,虽然身上的衣服很是老旧,打上了很多的补丁,再加上大藤那没经过劳作操劳的身子虽单薄,却与屯里的野小子们相比多了几分白净,用一句话总结就是身上的儒雅之气惊动了不少女同学的芳心。
当大藤知道那日夜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身影也是喜欢自己的,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美,脸颊爬满了羞涩的红霞,小声的向自己表露那一份相思之苦,又因为少女的矜持,不敢长时间的直视自己,只能微微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裤子以掩饰自己的紧张。大藤此时愣在了这里,脑海里反复重复着少女的那番话,紧接着就是脑子受到这一重磅消息轰炸过后的欣喜如狂。忍不住激动上前抱住那可爱的小人儿,颤抖而不失喜悦地说道:“俺,也喜欢你。”恋爱中的男女总是要把过去的那份相思之苦给补偿回来,终日里黏在一起,大藤的心里比往常更加的高兴,他相信这只是自己幸福的开头,自己一定会越来越好。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昔日里那群他看不上眼的乡野小子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居然向严厉的教书先生揭发了他们的恋情,他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对自己爱护有加的教书先生,居然没有站在了自己这边,他从来没有看到先生发这么大的火。大藤还没有想明白先生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还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的时候,双方的家长就已经来到了学堂。
大藤的父亲一脸讨好的向着先生点头哈腰,那弓腰的卑微模样,让大藤眼里一酸,不忍多看父亲的背影。而另一旁小美的父亲身着灰色中山装,一脸不耐烦的站在不远处,紧皱着的媒体彰显着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小美一脸惊慌的跟在她父亲一旁,脸上还残留着未及时擦拭的泪渍。少年少女都在等待着审判的最终结果,大藤心中不由有一丝懊悔,心中闪过当初拒绝了,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的念头,但很快被初恋那甜蜜的潮水给冲散,心里再次被幸福的滋味所洋溢。
“你们家是什么条件,看看你那儿子是什么玩样,还我闺女主动追求的你那混小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小美的父亲冲着大藤的父亲大声地吼道。大藤父亲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仿佛面对小美父亲这样的生意人,这种在屯里人口中的大能人不由得底气不足,把那不能在弯的腰又低了几分,把求救的目光看向教书先生。大藤看不得父亲被如此羞辱,胸腔里生出一股无名火,他大步向前,昂首挺胸,站在了父亲的前头,像一名英勇就义的勇士般帮自己的父亲抵抗枪林弹雨。大藤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小美父亲,语正慷慨的说道:“你问问小美,是不是她追得我。”小美父亲被大藤这眼神盯着有点莫名的不舒服,就像被山里的狼崽子盯着一样,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子还能怕你这个小娃子不成,今天老子就给你上上课,告诉你小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美父亲心里默默想道。
转过头,看着自己那一脸惊慌的女儿,和蔼的说道:“闺女,告诉爹,是不是这个混小子对你死缠烂打,威胁你跟他好,不要怕,今天爹在这里给你做主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小美身上,小美被这一道道灼烈的目光所包围,仿佛将这个少女的想法全给照了出来。小美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咬着自己那俏丽的红唇,把头放得更低。看着自己闺女这幅样子,那还得了,小美父亲大声的吼道:“告诉我是不是这混小子逼你的,快说话啊,你想气死你爹啊,你这逆子!”小美被自己的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给吓哭了,这个年芳14的少女从出生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发过这样的火,她特别的害怕,心中不由多了许多悔恨,自己为什么想得那么简单呢,但出于对爱情的忠贞,她还是没有开口。小美的父亲忍不住要抬起手打在小美的脸上,大骂道:“你这死妮子怎么就不学好,我辛辛苦苦赚钱就是让你来学堂和这个小畜生鬼混来的吗,我今天打死你!”小美终于感到怕了,下意识的开口道:“爸,是他,是他逼我的,”然后泪流满面的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大藤看不下去,想要出去追自己的小情人,大藤的父亲一把拉住他,大藤还想要使出吃奶的劲去挣脱父亲的束缚,大藤父亲一脸的不忍,却义无反顾的反手给了大藤一耳光。大藤愣在了那里,没有再去挣脱父亲,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父亲居然打我,他第一次打我。大藤父亲拖着大藤来到小美父亲面前,低声下气的说道:“逆子,快向老板道歉。”大藤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没有错,”不屑的把头撇向了一边。大藤父亲转手又是一耳光,声音中带着颤抖地说道:“你这逆子,快道歉,”眼神中带有一丝哀求。小美父亲一脸戏耍地看着这对父子上演的这出好戏,这个时候,还是久久未开头的先生站了出来解围,他及时的抓住了大藤父亲想要再次打在大藤脸上的那只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被严厉给代替,缓缓的开口说道:“这个事就这么算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是孩子,打坏了大家都心疼,大藤啊,你向小美的父亲说个保证,以后和小美一刀了断,再也不联系。”大藤心里那骄傲被父亲的两巴掌早已打散,他还在坚持,只是不相信父亲会如此狠心,这个时候先生出来制止了父亲,把先生当做了救命稻草,按着先生所说,立下了保证。小美父亲借道下坡,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样不就挺好了,何必闹这么僵,小子,你给我记好了,以后不要再骚扰我家闺女。”言毕,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走了出去,哼道:“也不看看你家什么条件,也敢打老子家的主意,真是异想天开!”
那刺耳的话传入大藤的耳中,大藤不自主的握紧了拳头,他一言不发,双目无神,心里不知道再想什么。大藤父亲抱紧了自己的儿子,老泪纵横道:“儿啊,你不要爹,爹真的没办法,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先生也开口道:“今天你也看到了,别人因为什么来踩在你的脊梁骨上,你也不要怪老师,我说了你不属于这里,你以后会有更好的未来,会有比小美更好的女孩喜欢,老师等着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站在小美父亲面前狠狠去打他的脸,让他知道究竟是谁瞎了眼。”
大藤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小美父亲那副得意的嘴脸,心里在想着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说是我错了。大藤也第一次知道他心里的那点优越感算不得什么,还有很多人根本看不起他,看不起他那个贫穷的家庭,从此在大藤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坚定的种子,他暗暗告诉自己,自己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带领自己的家庭走向繁荣,把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通通踩在脚下,在这份偌大的责任感面前,那所谓的青春荷尔蒙躁动又算得了什么。
大藤父母看到自己的儿子没有异样,那提到嗓子的心不由得放了下来,松了口气,逼着自己多做一点,争取让儿子在营养上跟得上,每天多一个鸡蛋,减少心里对儿子的愧疚。往后的大藤比以往更加热爱学习,他本来就聪慧,加之如此的努力,成绩与同学们越拉越开,先生对于他的赞赏之情也越发高涨。只是大藤变得比往日更加的沉默寡言,脸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看起来与同龄人格格不入。
小美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过了先生还有父亲双方审核这一关就会安然无事,他们的爱情就会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直到她屡次找大藤交谈,大藤都是一脸的冷漠,她才意识到大藤真的向自己的父亲履行了承诺,自己那小美好的爱情真的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她有点恨自己当初不够勇敢的站出来,为自己心爱之人遮风挡雨,共同承担这份责任。也是她过于年轻,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审判,就算她足够坚定,换来的也只会是更惨烈的结果。
大藤剩下的初中时间就这样结束,一段没有朋友,只有疯狂学习的时光,中考结束,大藤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被县城里的重点高中录取,这对于那个小屯子里来说是一件喜事,对于大藤那个贫穷的家庭来说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因劳累过度而疲惫不堪的父母仿佛身体里又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在酒宴上,教书先生也是老泪纵横的说道:“大藤,是他教过最有出息的学生,他果然没有看走眼。”
而我们的小美在考场名落孙山,也不能怪这美艳动人的少女,只是女生天性好玩,加之家里在乡里做生意,条件优渥,那始终不能忘记大藤的情愫总是折腾着她,不能使她用心去学。她知道随着大藤的升学,自己和大藤是再也没有以后了,我那亲爱的小情郎啊,你好狠的心啊,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泪眼珊珊的我吗?小美的父亲也无意让她在读,在他眼中女子无才便是德,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还不如早点帮持家里的生意,让她的弟弟能够像大藤那小畜生一样到时候来个高中状元,让老子脸上也有光。大藤啊,不知道以后你还会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女孩,记得我这个初恋,你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越来越好,小美心中默默祈祷。
高中是在县城,对于出生在屯子里的大藤来说显得格外陌生,他要住在学校里面,离开生他养他的父母还要那听话可爱的妹妹。这里有着来自不同学校的学生,他们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也会有很多比小美家里还要有钱的人,我那贫穷的家境更加显得弱不禁风,而我呢,只能逼着自己拼命学习,只有在成绩上能够一如既往的名列前茅,我才能够掩盖来自家庭的自卑,我才能够挺起胸膛做人,离大城市又近了一步,我要继续加油,大藤暗中发狠道。
大藤的刻苦加上他的聪慧,让他很快就在自己熟悉的领域站稳脚跟,他再次成为老师心中的天子骄子。大藤的自信又回来了,把来自县城的陌生给冲散,班里的同学也知道了这个来自屯子的同学是多么的刻苦努力,别人的成功并非偶然,而是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努力。一个成绩优异者永远不缺乏追求者,大藤就是天生的读书人,在这个小县城的高中里,他因为自卑而装作沉默寡言更给他的儒雅之气增添了几分风采,不由得有几个来自机关大院的女同学落落大方的表示出对于这个来自屯子里的孤傲少年的好奇,想要去贴近他,了解他过去的故事,想要在生活上给予他物质的帮助。
兴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藤对于这类女同学的贴近并未感到以往的欣喜,他害怕再一次出现一个像小美父亲那样的家长来打破他生活的宁静,再一次来践踏他那贫穷家庭的脊梁骨,他害怕看到老实巴结的农民父亲再一次低声下气的求情。大藤像带刺一样的仙人掌阻挡了想要了解他的过去的女同学,在他心中更倾向于与一个像自己一样成绩优异,家境贫困的女同学相爱,两个飞出山窝窝的人凭借着两个人的努力给两个贫困潦倒的家庭带来辉煌。大藤想到这里,心里默默有了人选,但是他选择面对现实,成熟的大藤懂得把感情埋在心里,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所说出来。
高中三年过得很快,对于大藤而言,他终于熬过来了,他觉得再熬下去,自己的精神就要崩溃了,自己身上担负着太多的期望。走出考场,大藤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在他的印象里这三年过得很快,但是是值得的,他相信自己的成绩肯定能够考取一所好大学,自己总算可以给自己的父母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了。他也可以在这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所向着那个喜爱的女孩表露心意,他相信凭借她的成绩,到时候他们两个一定可以在大学里双宿双飞,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大藤喜欢的女孩叫做嘉儿,一个成绩也很优异,长相甜美动人,更重要就是和他一样家境贫困的女同学。大藤丝毫没有犹豫的向着嘉儿表白了,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大藤的心里欣喜若狂,我大藤今生何德何能,能够得到这么多女生的爱护,一定是我上辈子拯救了世界。等待高考成绩的这段时间算是大藤最幸福的时间,他终于有时间和心爱之人在这个生活了三年却还是陌生的县城好好的逛一逛,他相信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任何阻力,在他的设想中,一切都是美好的未来,今日即是通往幸福的路口。
录取通知单下来了,大藤成功的被省城的一所名牌大学所录取,大藤所在的这个屯子里终于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可现实却如一盆凉水泼灭了这份喜悦,这个贫困潦倒的家庭拿什么来支撑大藤的学费,那是省城可不是我们这个小屯子,大藤的父母真是想要了自己的老命也要把大藤送到大学。这个时候还是教书先生,这个宅心仁厚的老先生站了出来,他愿意资助大藤的学费,他要让他最得意的门生能够飞出去,就像他在大藤小时候说的那般。还有大藤那年幼的妹妹也站了出来,她愿意放弃初中学业,减少家里的开支,帮父母分担压力,全力帮助哥哥的展翅飞翔。这是多么相爱的一家人啊,虽然很贫穷,却比世间最富有都难能可贵,每一个人都为了这个家庭的更好而无私奉献。
大藤给先生磕了三个响头,认了先生当做干爹,从此就是一家人,血浓于水的恩情没齿难忘,没有先生栽培之恩,就没有今日的大藤。大藤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的妹妹,她那年幼的肩膀上承担了很多不该她承担的责任,仿佛她才是长姐一般,以后发达了,绝对不能忘记了妹妹,你要记住,因为你,她从来没有享过福,过一天的好日子,因为你,她才休学不读的,你这辈子都欠妹妹的。大藤心中对于这个贫困潦倒的家庭多了几分愧疚,他恨自己堂堂男儿居然拖垮了家里,他立志将来一定好好孝敬已经年迈的父母,好好疼爱自己的妹妹,给予他们十倍的关怀,把自己对于这份家庭的奉献给补上。
带着父老乡亲的祝福,大藤一人来到了省城的大学,没看错,是大藤一个人。我们的嘉儿也考上了这所大学,只是因为她的父亲在一次劳作中意外身亡,给她那个贫困潦倒的家庭雪上加霜,作为长女的嘉儿,哪里还敢奢求进入大学的校园,父亲已经没了,难道她还要要了母亲的命去完成学业吗?更何况家中还要两个年幼的妹妹,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站出来当家做主,把母亲分担责任。我那神往已久的大学,看来我今生注定和你无缘。当大藤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多么想站出来告诉嘉儿,没关系,你还有我,我来养你,我不读了,我来供你读书。可他想到家中的老父老母还有先生的期盼加上妹妹的放弃学业,要说出口的话就咽了下去,我的嘉儿,别怪我,我身上也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不幸中的万幸,大藤和嘉儿的爱情并没有因此走向坟墓,大藤进入到了省城的大学学习,嘉儿也来到了省城这边寻找工作。大藤的自信再一次被击败,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站了起来,在这所省城大学,他显得很平庸,甚至是同学们取笑的对象。成绩好又有什么用呢,你除了考试还会什么,看看你还穿着打扮,哪个山沟沟里来的乡巴佬,求求你们这些乡巴佬,滚回农村好不好,不要来城市里污染空气。
大藤在一次次的数落中变得自卑,他终于知道了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美好,想起他过去的设想是多么的可笑,他是多么怀念他那个贫困潦倒却时刻充满温暖的家庭啊。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没有伞的孩子就要学会在雨中奔跑,他生而不幸,但他坚信他的一生一定是幸福的。好在他还有嘉儿,那个他心爱的姑娘,两个山窝窝里出来的金凤凰能够在这个冷漠的城市紧紧的抱在一起,抵御着流言蜚语,给彼此带来贴心的温暖。嘉儿虽然工资不怎么高,只能在一个酒店里面当服务员,但是还是省吃俭用的救济他,两个人的小日子很清贫,空气中却弥漫着甜蜜蜜,大藤相信好日子一定会来的。
大藤花了四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尽可能像一个城里人,学着像城里人一样说话,学着像城里人一样生活,他相信自己终究会融入到城市中的生活中去,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城里人。他也越想觉得和嘉儿没有共同话题,在大藤的生活中讨论的是哲学的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而嘉儿的生活中讨论的只是菜米油盐。大藤甚至会想,自己喜欢上嘉儿是不是一个错误,两个人根本就不般配,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可一想到和嘉儿一起走来的苦难日子,她是那么的爱我,在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义无反顾的跟在我身边,我怎能辜负她,把这个念头早早打消。毕业实习,大藤豪情壮志的期待着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可现实就是这个社会看得是背景,看得是关系,看得是钱,大藤那老实巴结的父母有什么背景,一张单薄的本科文凭显得有点单薄,这个时代已经变了天了,大学生不再包分配工作了。那些工资太低的工作,大藤自己也不想去做,还不如民工的工资。这就是我选择的路,我是不是真的错了,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大藤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在嘉儿的包容下,大藤回到了学校参与了考研,像鸵鸟一样躲回了学校,美其名再一次深造,向着现实的社会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今天是嘉儿的生日,大藤准备给这个最爱的女孩一个惊喜,骑上那部哪都响的自行车,手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去寻找我的嘉儿。还从来没有这么正儿八经的给嘉儿过生日,今晚还特意准备了西餐,为了嘉儿奢侈一回。骑行在路上,脑子里全是这四年里和嘉儿在这座城市里留下的欢声笑语,这个城市承载着他们的记忆。来到嘉儿工作的地方,向着门口的迎宾小姐,打听嘉儿的位置。准备出奇不意的给她一个惊喜,脑子里全是她看到惊喜之后的感动。推开门,大藤看到了一个全裸的女子,背影很熟悉,是嘉儿,真的是她。大藤看着嘉儿成为了别人的画像中的裸模,一种愤怒的情绪压过了羞耻,把玫瑰花丢在了地上,发疯似的冲了出去。对于大藤而言,今天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黑色的:我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提醒着我,她为什么要做这个,她为什么要骗我。口袋里的小灵通一直响个不停,我什么都顾不了,我只知道我从未如此绝望,以往就算面对再多的挫折,我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自己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好,但是今天我再也看不到了希望。这真是最大的惊喜啊,老天爷你在玩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真的好累啊,我为什么要背负那么多东西。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心怀死志,只知道我和我的嘉儿结束了,我是大藤,我又一次倒下了,正如多年前面对小美父亲那般,我还有什么?
大藤没有去听嘉儿的解释,他果断的断绝了和嘉儿的一切来往。其实冷静过后,又有什么资格怪嘉儿呢,我还需要靠嘉儿救济,只怪我自己没本事,大藤暗暗想到。不责怪并不代表原谅,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嘉儿最后选择离开了这个城市,去南方的城市发展,留下了一封信。心中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道,让大藤照顾好自己,对不起大藤,祝大藤一定要幸福。留下了一笔钱,说这笔钱全是干净的,是自己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大藤看着心中的内容,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说好了不爱了,为什么还是会心痛。
大藤最后还是功成名就,代价就是娶了一个这座城市的富家女,爱吗?或许那颗为爱跳动的心早已死去,一切都是为了利益而换取的筹码,一切都是为了过得更好,活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不过大藤完成了自己对父母的许诺,撑起了这个落魄家庭的辉煌,那年迈的父母终于不需要低声下气的活着,可以挺直腰板做人了,因为他们的儿子大藤有出息了。那可怜的妹妹也感受到了这份迟来的疼爱,一切都是美好的,自己的家人都过得幸福了,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一日夜晚,母亲的突然来电,突然语重心长的关心,让大藤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大藤仿佛抓住了什么,在追问下才知道母亲这么做的缘由。“咱们地方,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娃子,得癌症死了,听说以前也是特别聪慧的娃娃,听别人说,你们这些聪明人特别容易伤身体,所以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是爸妈的依靠啊,”大藤母亲缓缓道来。大藤在母亲的口中得知到那个得癌症死去的女娃娃居然是嘉儿,义无反顾的驾车回到了那个伤心的小县城,什么都阻拦不了他的脚步。
墓碑下,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眼角布满红红的血丝彰显着他多日未睡,他就是大藤。我的嘉儿,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你得癌了,要瞒着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这就是你离开我的理由吗?这就是你用当裸模的理由吗?想要给我和你的家留下一笔钱。如果我当初不那么任性,停下来听你解释,也许就不会这样。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想让我承担那么多。还记得我说过的,两个飞出山窝窝的人凭借着两个人的努力给两个贫困潦倒的家庭带来辉煌,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两个家庭。这辈子我欠你的,我下辈子来偿还,下辈子你做男人,我做女人,让我被你伤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