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房前屋后,各有一大垄竹林,尤以屋前那一垄为盛。
站在阳台上,待大风起,便见那竹林宛若风中精灵,摇曳生姿, 幻化出万千姿态,或如傣族姑娘般柔美,亦或如桑巴汉子般狂野。
那声音也是各有不同,或窸窸窣窣,或沙沙作响,又或吱吱嘎嘎,就像是身子骨发出的声响。
它们本就是生命的机灵。
儿时,一到夏天,停电是常有的事儿。
竹林,便成为了最佳去处。
搬上一张竹编小凳,再摇着一把竹编扇子,来到竹林间,挑几根粗壮的竹子,就近坐下,以竹为背,感受着竹叶捎带着丝丝微风,拂过脸颊。
那炎炎夏日,便没那么难熬。
除了小凳和扇子,家里的大小家拾,十之八九,都是竹编的。
比如,担粮食的箩筐、背柴火或猪草的背篓、摘蔬菜瓜果的提篮、淘菜洗菜的筲箕、晾晒豌豆胡豆的簸箕、晾晒玉米谷子的笊篱、刷锅刷桶的刷把,根本数不过来。
竹子,似乎无所不能。
我记得,隔三差五,爷爷和爸爸便从竹林砍回来些正值“壮年”的竹子。
先打枝,再将竹筒从中一分为二,接着把对破打开的竹块均匀地划成小竹块,最后再剔成一条条柔软的翠绿的竹篾。
那一条条竹篾,像是跳舞一样,在爷爷和老爸的手指下间游走着。不一会儿,便跳出个花样儿,或是背篓,又或是箩筐。
那时,家家户户的老爷们,都是竹编高手。
我问,“竹林会被砍光吗?”
爸爸头也不抬,“怎么会?明年一开春,竹子又有了。”
果不其然,待来年,竹林又是密密匝匝。
只听得一声惊雷,笋尖便钻出地面,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
只几天功夫,便有人高。
半来个月,一根根拔地而起的笋子,已不复存在。它们纷纷脱掉毛茸茸的外衣,与那些老竹子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唯有那外表的青涩,可知其身份。
再过个个把月,青涩褪去,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从破土,到长成,也就40来天。“疯长”二字,用在竹子身上,简直是太合适不过了。
偶然间,我得知了竹子的“秘密”。
破土之前,竹子通常会在泥土里沉睡四年,也就长个三厘米左右。
到了第五年,便以每天30厘米的速度疯狂的生长。40来天,便可长成。
当然,破土前,竹子可不是只知睡觉,庞大的根系在一天天的沉睡中延伸出去,牢牢占据着地盘,吸收着天地人间之精华。
原来如此,没有厚积,哪儿来薄发呢?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然而,他真正走进大众视野,已是到了而立之年。那时,他的第一部作品《解密》已历经了11年的修改。
而他的文学之路,还是往前追溯十几年。
那时,他年仅12岁,因父亲脾气暴躁,动辄打骂,便开始写日记,以排解内心苦难。
一写就停不下来,像上瘾一样,他说,“ 我写日记真的是写一个故事,写到最后像抽烟一样戒不掉。”
他也承认,这便是他的文学启蒙。
这条启蒙之路,走了20多年,他才终于迎来了“破土”之日。
60岁才开始写作的杨本芬,亦是如此。
在此之前,她不过是个每天围着锅边转的普通女性,与旁人别无二致。
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她一生都渴望读书,虽未受过几年正规教育,但一有机会,便是读书。
她还喜欢收集故事,常常听母亲、家人和邻居,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突然有一天,她脑子里迸出了写作的念头,那些年经历的过往,读过的书,听过的故事,汩汩而出,就像是拧开了水龙头一样,停都停不下来。
如若没有前面60年的积累与沉淀,又何谈爆发呢?
此刻,我心如止水,只听着内心有个笃定的声音响起,“慢一些,再慢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