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冷的江面上,那么,就是一只江鸟了,看着都冷,但它却飞舞得,显得格外自在,显得格外喜欢在这样人们都不愿把头脸手脚露在外面的天气,越是这样,越是喜欢。在我身上,在我心里,此时,有这么个,那鸟让我有这么个拿自己开涮的想法。它的身影在我眼里影一影。我的心本已如江水般冰冷冰凉,不料心头却还有只鸟影在那里肆意地翻舞,像心里的一丝活力。
之后,之后,不自觉地,又一次在那小店喝酒了。小小的,半密封的小房间,坐下来十分妥帖,像狗有一个自己的狗窝。要了一盘锅贴,一瓶劲酒。慢慢抽着烟,似乎那锅贴合当得这烟泛泛地熏燎一下才更像锅贴。就六张小桌,半紧巴巴的,手一伸就可触到屋顶。燃着烟,呡着酒,似乎蟋蟀在草丛墙角里,蛇在蛇洞里,虎在虎穴里,狗在狗窝里。……劲酒真有点劲,不一会儿,就有点醺醺然了,融融然了,飘飘然了。啊,我就坐那里,飘坐在我喜欢的店里,也只有我自己的店里,叫做苦力酒坊,不叫苦力酒吧的。当然,要有锅贴,蒸饺,还有麦烫锅,还有人会喜欢麦饼就酒的。也有人喜欢花生米就酒的。上塘的那种煎饼也有点年头了。也不要太多种吧,边开边找置吧。酒要顶好的,三年自酿,五年自酿,还有顶级的,酒汗,不过一杯得八元。凡进店来,须叫上酒方才入坐,不喝也行,就倒在那空盘里熏在空气中,或者弄个酒神像立在哪里,祭给他老人家。屋子里总有一片酒的淡洁的醇香………
……有点醺醺地起身逛进侧边的祠堂,还有这么个地方,村庄的阳光正照在天井正堂,让人懒洋洋的,有条矮脚狗随意地蹓跶,打滚,晒肚皮,还来个拖腿走。那里有个房间,五六七张麻将桌,有点中意,有点想坐里面,像我的窝。苦力酒坊窝洞穴。小桌,一两人对饮,也可一个,也可挤挤,勾肩搭背三四人。桌子要木头做,料要好,工可粗,小长凳。房间不高,伸手可及。也弄点正宗二锅头……慢慢来。就这样,年头一年年多起来,自己也跟着老起来,成了一个老掌柜,最懂酒的人,最懂喝酒人的人,也是喝酒人最爱的地方。至少,有那么一拨人。
………如一个岛,游累了的,爬上来歇歇身子,歇歇心。有那么个歇歇的地方。那店,也可叫做,苦力酒坊岛。酒要真酒,料要真料,人也要真人,真会酿酒的人,会做麦饼麦烫锅的人,家乡五谷养育的人,爱酒人。真想我舅,瑞平。老江湖,老永嘉,老男人,老酒鬼。他开店,我愿做个跑堂的,顺便还负责治安。我跟他说,他肯定愿意,他干什么都能白手起家,何况饮酒人的事呢。……亲爱的舅舅,这里给你致敬了。
哦,酒馆名,叫狗窝酒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