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洋芋还是香,挺好吃的。有一段,看到了一些说馓饭、酸菜、洋芋好吃的小文章,就有些逆反。好吃什么呀,还不是短缺年代不得已而为之?我曾经被那些东西吃得吐酸水,所以,我心里想,我不会想那些东西的。所以家里不吃苞谷面,很少吃洋芋。
回老家在朋友家里吃了一次洋芋饺子和洋芋丸子,我觉得不应该用老眼光看洋芋了。
回来便时不时炒洋芋片,把洋芋丝炒成洋芋饼,来人时也拿出了凉拌洋芋丝的特色菜。
小时候,洋芋都是蓝皮的。冬天煮一锅,开着花儿,香喷喷。拿筷子扎出来,剥了皮,放碗里捣碎,散上盐,还真是美味。
做饭的时候在炉灶,或者在火盆里,把洋芋埋在灰里,连烤再烫,干沙的洋芋别具滋味。我喜欢烤焦一点的。
冬天,稍稍冻一下的洋芋煮了更甜。
但是,做配角的时候,洋芋就催化了胃里的酸。比如跟苞谷面搭配,跟酸菜搭配。因为白面少,洋芋也经常切成条做陪衬。
为了在不用油的前提下更好吃一点,人们便想法子变花样,把煮熟的洋芋砸成泥,擦成丝蒸成丸子,煮了的洋芋条拌上辣面或酸菜……
日子好一些了,我在家吃得比较多的是,炝锅里烩出的洋芋片就饼子。
种洋芋先要剜洋芋籽,就是把一个洋芋上带芽眼的地方按三角形的样子切下来。
熟地,备肥。一步一坑,一个或两个籽,旁边施肥,肥和籽不能接触,要不就会烧死或长蛆。
除草,追肥,培土,风调雨顺;出苗,结蔓,开花,散发洋芋地特有的麻麻的味道。少年们奔跑着,互相嘲笑着:洋芋花五角星,给***娶个上海的女学生……
拿锄头挖洋芋也是技术活儿,会挖的,很少挖破,不会挖的总是被切。
跟捡麦穗一样,总有人在别人挖完的洋芋地里再去盘洋芋,去捡漏。
后来怎么就来了新品种,白皮的。大人们都已经接受了,我还在心里怀念着蓝皮的。
有一年搞比赛,一个公社出的大白洋芋被系上了红绸子,那洋芋好像有排球那么大啊。
后来就有做粉面、做粉条的了。一个村子大部分人家做粉条,村前面的河滩上就竖起了一片晾晒架,晾粉的时候有些壮观。河水却被排放的沉淀洋芋粉的水污染得一片乌黑。
洋芋伴随着我们的生活。小孩子刚能坐稳,就能看到抱着一颗洋芋,啃得满嘴都是。冬天,老婆婆坐在炕上,从火盆里拔出洋芋,磕磕灰,边吹边剥着洋芋皮。
外人说我们是洋芋蛋。自己比喻自己也用洋芋:我又不是属洋芋的,墉大的;洋芋开花赛牡丹。
实话,洋芋还是要有配伍的。有油、有盐、有孜然、有辣椒,味道就更诱人。跟肉也很匹配。
母亲有一次被人请去吃刚入住的肯德基,回来有些忿忿,说,不过是油炸洋芋条呗,那么贵,我们十块钱买一背篼洋芋呢。
我还是顽固,这些年了,洋芋已被更多的人称做了土豆,也有叫马铃薯的,我怎么一直就叫洋芋呢!
洋芋还是那颗洋芋,区别是,过去是主食,现在是配菜;过去单枪匹马,现在各种佐料加持;过去为裹腹,现在为口欲。好像,那颗洋芋又不是这颗洋芋。感觉现在的洋芋才是回归到了它自己本位的洋芋。有一段听说要依靠技术把洋芋主粮化,像面粉那样,但好像还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