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如鼠

我是个极度胆子小的人,小时候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不敢一个人睡觉,甚至不敢去隔壁的厨房,我恐惧黑暗,总觉得有双无形的空中的巨手会攫取了我!又仿佛看不见光亮的地方有狰狞的面孔,会让我魂飞魄散!

记得那年夏天,因为要造瓦房,需要筹借资金,有时候父母要外出,我明明吓得两腿发抖,还懂事的装着无所谓。父母一离开,我快速钻到被窝里,后来实在热得浑身冒汗,只敢用手指挑一个缝隙透气,小脸憋得通红。那份听着心跳扑通扑通的难熬和惊恐,没人能体会得了。

哪怕白天,我怕那些到处散落的路边荒草里的坟墓。我会飞快的目不斜视的逃过去。不知道怕啥,可能从小村里的那个老爷爷每晚乘凉一直讲鬼故事吓到我了,总想着那些阴森森的土堆里会不会有张牙舞爪的出现,或青面獠牙或骷髅,对我跟踪追击。

记得七岁那年的一个晚上,父亲和村里几个人杀了狗,在我家烧狗肉,临时发现没有酱油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就光荣的落到我头上。那时候,父母真粗心,也不担心人贩子会拐跑了我!

我心里真的怕呀,可是为了吃狗肉,居然视死如归去了!一溜小跑到离家300步的小供销社,气喘吁吁拿了五分钱一瓶的酱油,回来的路上想保持镇定慢慢走了几步,寂静的坑洼不平的街上,脚步的回声特别吓人,在我走到一户早年上吊去世的年轻女人家的门前,我仿佛觉得鬼跟上我了,我哆嗦起来,疯了似的狂奔,我走的快,回声越大,感觉鬼越来越近要抓住我了!

推开家门的时候,我已经软瘫了下来,倒在地上!

为什么害怕?为什么让自己在黑暗中臆想千奇百怪!那些聊斋里的影像,那些不断离世的村里人,总是眼前浮现,在角落对我虎视眈眈!

我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长期缺失的安全感,幼小的心灵,在拼命逃离那样的压抑和苦恼。

我现在明白,是因为小小的我喜欢做看客,目睹了无数人间惨剧,所以,心里留下了阴影!

图片发自简书App

那一年,一个比我大十岁的姐姐喝农药走了,我平时纳凉的时候经常和比我大的村里的大姐姐们玩捉迷藏,她的死因我很伤心,她只是在订过婚的男友家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她的妈妈一路揪着她,穿过整个村庄的骂她不要脸,骂了很多我听不懂的难听话,回到家,她就喝了农药。

她的家围了几层人,我看到她静静的躺着,她的妈妈哭的撕心裂肺!我惋惜一个生命的离去,心里揣度,这个妈妈该后悔痛哭一辈子了吧!

妈妈愚昧的贞操观,杀掉了最亲的人。当女孩纯真的爱,受到了最无情最致命的撕裂尊严的时候,羞愧中选择了逃离!

如果在现在,哪怕奉子成婚,她一定会笑吟吟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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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后面有个老奶奶,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早年因为那家男人们都做银匠,日子相当的殷实!后来老爷爷去世的早,婆媳之间经常争吵!刚开始是婆婆和大媳妇吵,后来变成了全家一起上!

吵架的原因因为大媳妇没有儿子,一共生了五个女儿,婆婆有意无意的嘲讽,彪悍的大媳妇最后把婆婆打倒地下,死死踩着她的头发,彻底赢了战争,一旁的儿子竟然充当了帮凶!

后来,老奶奶因为摔了一跤,肋骨断了,没有人肯掏钱为她救治,我经常走过巷子的时候,听到那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一定痛到骨子里!无法想象,当一个人等待死亡的无助和惊慌,悲哀和绝望!

她活活的一直疼到死!

大儿子后来也肺结核走了!某一天,出嫁的孙女们联系不上大媳妇,看她的家里亮着灯,撞开门,发现自己的妈妈早已断气,电视还开着,不知道是心肌梗塞还是高血压,无人知晓了!

天灾人祸,有时候无法防备,但是我总认为,积善因得善果,一个人在尘世的修炼,是必须的,有时候死的方式,也是修行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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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很穷,碰到生五六个儿子的家庭,必定有人娶不到媳妇!而且儿子多的人家,因为温饱成问题没有成家,就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有一家人家的最小的儿子身大力壮,牛似的!不得已,找了个傻女,白白胖胖,但是不能生活自理。当最初的激情过去了,他不耐烦了,某一天,他骑在她身上,狠狠的击打她的头部,最后用凳子砸死了她,判了十年!

那些过去了的都已经成为了历史,但是,曾经让我童年胆小如鼠,让我苦不堪言!后来,再有谁家吵嘴上吊了,谁家喝药了,我拒绝再去观看,我变得不喜欢当看客了!

因为我不喜欢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凋零,我不喜欢走在村里,让我脊背嗖嗖发凉的寒气!

多少年了,家乡已经换新颜,早有了路灯,晚归的人再也不用害怕了!所有的道路都成了水泥路,有了统一的垃圾箱和厕所!

年轻人都去镇里和市里买房子了,再回去,也见不着儿时的玩伴了,那些曾经一起跳皮筋一起躲猫猫的人,都成了爷爷奶奶了,那些年少时的悲剧,再不会上演了!

我也慢慢胆大了起来,不再恐惧那些虚无缥缈的幻像了,因为知道了世上本没有鬼,只是常常人为的把鬼装到了心里,自己恐吓自己!

年少时多少人曾经一起疯,一起野,一起扭扭曲曲中长大,如今,不知道消失于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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