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楸子涤虑玄览,游思圹垠,空明研悟,自负古今无双。甲寅之岁,以误药粗工,委弃试帖。考镜灵兰之秘,讵读仲景《伤寒》,一言不解,遂乃博搜笺注,倾沥群言。纵观近古伤寒之家数十百种,岁历三秋,犹尔茫若,仰钻莫从。废卷长嘘,鲁鄙人之为闭,倪说之弟子,以不解解之。何者?固不可解也,是殆亦不可解矣。
丁巳仲春,此心未已,又复摊卷淫思。日落神疲,欹枕假寐,时风静月白,夜凉如水,素影半床。清梦一肱,华胥初回,恍然解矣。然后知群公著述,荒浪无归,彼方且涉泽迷津,披榛罔路,何以引我于康庄也!
吾闻适秦者,立而至,有车也,适楚越者,坐而至,有舟也。今适秦之车且东其辕,适越之舟或北其首,虽风利而马良,终身不至矣。然则古圣之书,晦于训诂者固多,而后人之心,误于笺疏者不少也。
伊时拟欲作解,年岁贸迁,日月躔迫,腹稿荒残,零落不追。乾隆戊辰,以事滞阳邱,宾于刘氏荒斋。北枕长河,南踞崇山,修树迷空,杂花布地,爱此佳胜,低徊留之,乃有著作斐然之志。于是掩关静拱,据梧凝思,灵台夜辟,玄钥晨开,遂使旧疑雾除,宿障云消,蚌开珠雾,沙落金呈。十载幽思,三月而就,起于春暮,成于秋始,时七月初三日也。
乃玄草甫成,二毛生鬓,感念此生,于邑增怀。昔蔡刚成欲以四十之年,跃马疾驰,以就当世之业。今春秋四十四年矣,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获以未衰之身,小有建立,方枯心于尺素之中,弹精于寸管之内,日薄途修,行自慨也。
然文信不迁,《吕览》弗著,西伯非囚,《周易》何传,是巴蜀乃不韦之乐地,羑里为文王之吉宅也。仆也爱此两书,不敢续尾,今日顿启灵源,成兹玄构,虽不能媲美前哲,要亦可备一家之言也。
嗟呼!仲景著书,几何年矣,而千载尘封,迄无解者。今日之作,纵尔敝精劳神,不得已也。
昌邑黄元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