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刚刚来到山区支教时,被吓到了。
这里没有网络,没有淋浴,没有汽车;有风沙,有疫病,有还有晚上时不时传到枕边的狼嚎;山路很可怕,厕所更可怕。
她有点想哭,但忍住了,挺过了过渡期,留了下来,教村里十几个孩子语文、数学、美术、体育。
还有一名男生也留了下来。他刚从医学院毕业,来山区做医疗支援。
男生高高瘦瘦,不苟言笑,总来抓她的学生强迫检查。大伙儿不配合,四散逃窜。他一个人在晒场追逐十几个毛孩子,好似老鹰抓小鸡,忙得大汗淋漓,还虎着脸对她喊:“快帮我抓人啊!”
直到有一天,他把发了三天高烧、口吐白沫的铁蛋救活过来,大家才对他肃然起敬,讨好地喊他“大哥”。
女孩亲自送一蓝鸡蛋到他住所,表示感谢。回来的路上手电灭了。
风沙很大,满眼漆黑,只听见狼嚎此起彼伏。女孩心惊胆战,走快了,一下崴了脚。前方突然有黑影蹿出来,她惊叫:“呀!”
一道光自身后亮起,男生冲到她面前,嘘走了黑影。他一直跟着她,生怕她出意外。
她心有余悸:“是狼吗?”
他说:“不是。狼可不会这么简单被吓跑。是闰土的好朋友。”
她一愣,笑出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猹啊。”
他送她回家。自此之后,天天如此。
风沙依然很大,夜路一直很黑,但女孩却不怕了。
男生有一支望远镜,总带她一起看:“最亮那颗就是北极星。它永远在哪里,不动不摇,不离不弃。”
女孩却在悄悄看他的眼睛,亮亮的,好似一对星。
他发现了,转过头,眨了眨眼,仿佛微笑。
她觉得,如果能一直和他在这里看星星,也很好。
但男生却突然走了。他结束了支援,回到城里。
女孩忐忑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接通。或许是隔了数千公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冰冷:“对,是我自己申请回来的。我呆不下去了。你多保重。”
女孩放下电话,眼眶已经红了。但她忍住了。
不要哭,不值得的。
别人的温柔再好,也无法永远支撑自己的的生命。只有坚强。
她继续教书,劳动,和村民们一起种树。
她习惯了一个人走夜路,带一把柴刀,对满山怪叫充耳不闻。
日子逐渐顺心,环境也有所改善。她晚上回家的时候能看到星星了。
最亮的那颗就是北极星吧,果然一直未变,每天都在夜空中陪她一起走。
星星虽遥远,却比人坚贞。
男生的望远镜还留在她这里。她原本扔在角落,不想看到。日子久了,收拾时又再见,已经没了脾气,干脆拿去给孩子们看星星。
铁头一见就认出来:“是大哥的?”又喃喃:“不知大哥的病好了没有。”
她一怔:“他生病了吗?什么病?”
铁头说:“那天我奶奶也得病了,大哥来给她治,好像被感染了,头跟开水壶一样烫,他说自己回城里去打个针就好。”
女孩的心重重地跳起来。她竟不知道他被感染了。
但她知道,村里的疫病一旦感染,半数人都救不回来了。
她急忙又拨了电话过去。半年了……她心里祈祷着。谢天谢地,电话通了。
“喂……”一个淡淡的女音传来。
她愣了一下,报出他的名字。
对方沉默良久,伴随一声抽泣:“我儿子他已经……”
女孩的电话掉在地上。
她捂住脸,竭力地捂住眼泪,堵住悲痛。
他不在了,她更要坚强,连他的份一起。
她一个人回家,紧紧握住他的望远镜。突然,一条黑影蹿出来。星光下,一对绿油油的眼睛对着她虎视眈眈。是狼,真的狼!
她拔出柴刀,忍住颤抖,与它对峙。很快她又发现,还有两只狼已将她的后方堵死。
怎么办?她本能地想尖叫,但又清楚,没有人会再听到。
一只狼纵身向她扑来。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蓦然一亮,夜空中的北极星射下无数光芒,星屑四溅,在她的周身绽放,挡住了狼。
她仿佛被一场盛世烟花包围。
三头狼吓呆了,呜咽逃窜。女孩也惊呆了。
她这才发现,那颗星不是北极星。这几个月来,它一直跟随着自己,不动不摇,不离不弃。
她恍然想起曾经和男生一起看星星——
他说:“你相信吗,人若是离开这个世界,就会变成星星?”
她笑嘻嘻:“我相信你就是我的星星。”
……她浑身颤抖,冲着夜空大喊:“是你对不对?你一直在看着我,陪我着——”没喊完便哽咽,泪如雨下。
星星不会说话,眨了眨眼睛,仿佛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