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贫瘠之地开出花来

她是个特别的孩子,我相信,上天对她定有特别的眷顾。

背着与自身体重极不相称的大书包,书包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重的似乎要把她弱小的脊背压垮了,低垂着头,凌乱的发,大踏步的跨进教室,神色慌张、满脸羞愧的站在门口望着我。

这幅画面就这样深深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她是我学生,实际上,我教她不过两年。她极度内向,总低垂着头,字写得娟秀端庄,家在城郊大榆树附近,家境贫困,每次交钱她总是要交的迟些,而且钱比较零,多半还沾满了汗渍,可数目却算得清楚,分毫不差。

这孩子很沉默,安静的几乎让人会忘记她的存在,她总是低着头,很少主动与人讲话,说话也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

她成绩还算不错,我总是主动和她搭话,有时她会对你置之不理,但我知道那不是她本意,只不过她不知道如何回应我。仔细看她的五官,样子还挺俊俏,只可惜眉清目秀的小脸,好像没怎么好好洗过,本该亭亭玉立,却如此的邋遢不活泼!

同学们拿他取乐,我指派她在班里写写板报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因此她常常得到一些表扬。渐渐的,我也可以看到她脸上一丝笑容。

我唯一训斥她的地方——迟到。她一贯迟到,后来了解到,她家想要男孩子,要了二胎,贫困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走读家远,住校负担不起,眼神不好,没钱配眼镜,天黑路还偏,只能父母每天接送,父母总会把她耽搁,因此她迟到成了家常便饭。

小妹嗷嗷待哺,她回家要照顾妹妹,睡觉连地方都挤没了,只能在家人的脚底下蜷缩着,放学后,家中一位年迈的奶奶也要她照顾,父母本分老实厚道能干,靠种菜地过活,地后来没有了。他们打工却总也挣不到几个钱,还常常被骗。

现在家里折元宝,在街边卖烧纸或者鸡蛋、蘑菇之类的杂货。因家远,她中午往往不能回家,我变着法的派人给她打饭,偶尔还往她桌膛里塞好吃的,同学们看到了,纷纷效仿我关照她,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家的温暖。再与她攀谈,她目光不再闪躲了,她成绩突出,带领的小组还被评为最佳小组,受到拥戴,她的笑容变得更加明媚灿烂!

到了初三,我便不再教她,听说她靠努力最终考取了四中。家里觉悟不低,说即便再难,也要让她把书念完。因为她和她父母,全然不懂一切电子设备,说信不得旁人,因此从高一开始,报考等一切事务全部由我代劳。

高中三年匆匆而过,高考失利,我劝她复读,本是心清如水的她告诉我她太累了,学的艰难,已无力复读。她最终选择了朝阳师范中文系。

送她上学的那天,我送了一部她渴慕已久的小米手机,希望她在大学生涯里,锤炼自己尽快成长,多和朋友沟通,多与家人联络,少想家。

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实习地方,我让她暂时来七中代课,虽然收入微薄,但至少可以锻炼自己,这一干就是两年,因为是专科她只有三年机会入编,于是全力备考特岗教师,可惜她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她告诉我,在分数出来后的三天里,她不吃不喝,就是呆呆地坐着,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做了,我知道她心里的苦,即便选择收费最低的补习班,她也弹尽粮绝,无法支付之后考公之路。

命运有时就是这样,给你致命一击,然后再给你一丝希望。后来她补录成为一名社区工作者,每月两千三,给交五险一金。薪水不多,还特别辛苦的工作,对她来说真是巨大的安慰,她认为这是老天给她的恩惠,无比激动的表白领导要把社工干到海枯石烂。

我知道,如果社工没考上,她还会继续考下去,她会为自己的选择坚持到底的。她就是这样倔强,她认为自己不懂电脑,还有自卑自闭社恐,除了会读书,几乎一无所长,所以,她比其他孩子显得更加执着。

师力卑微,却让看到这样的孩子,一步一步成长起来姿势难看。那些因家境不济自卑怯懦的孩子们,要想健康成长,不放弃学业,除了要有远超常人天资,还需付出百倍的努力,多么的不易。

我曾看过一项调查,失学原因中排名第一位的是家庭贫困,贫穷本身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穷苦给人心里所造成的无形压力和伤害,因此我敬佩每一位在艰难困苦中不愿放弃的孩子和在背后默默支撑他们的父母,我相信,一定有某种精神力量是贫困中无法压倒的,无法阻挡的,那便是——梦想和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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