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石神自首感到很遗憾。”汤川一开口就直捣核心,“一想到他那么有才华的人,今后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身为研究者的我实在不甘心,太遗憾了。”
靖子不发一语,放在膝上的双手用力交握。
“不过,我还是无法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
靖子感到汤川侧身面对她,顿时浑身僵硬。
“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会对你做出那种卑劣勾当。不,无法想象这个说法不够贴切,应该说我压根儿就不相信。他……在说谎。他为何要说谎?已经背上了杀人污名,照理说再撒谎也毫无意义了,他却说了谎。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这个谎,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某人隐瞒真相。”
靖子咽下口水,拼命调整呼吸。
此人已经隐约察觉真相了。他知道石神是在包庇某人,真凶另有其人,他想救石神。该怎么救?最直接的方法,自然是让真凶自首,招认一切。
靖子提心吊胆地瞄了汤川一眼,他竟在微笑。
“你以为我是来说服你的?”
“不,我没有……”靖子慌忙摇头,“说到说服,我有什么可让您说服的?”
“说的也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汤川低头鞠躬,“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才来找你。”
“什么事?”
汤川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你真的对真相一无所知。”
靖子惊讶地瞪大了眼,汤川已经不笑了。
“我想,你的不在场证明大概是真的,”他继续说,“你应该真去过电影院,令爱也去过。要不然在大批警察执著的追查下,你和读中学的令爱绝对招架不住,你们母女俩都没有说谎。”
“对,我们根本没说谎,那又怎样?”
“你心里应该也在奇怪,为什么用不着说谎,为什么警方的追查这么松懈?因为他……石神,早已安排好让你们面对警方的询问时,只要实话实说就行。无论警方怎么步步紧逼,他都已安排好,确保你们安然无事。至于他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我想你大概一无所知。你只知道石神用了巧妙的障眼法,却不清楚具体内容。我说得对吗?”
“您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靖子对汤川一笑。但她知道,自己的脸颊在抽搐。
“他为了保护你们母女,作了极大的牺牲,那是你我这种普通人连想都想不到的壮烈牺牲。打从命案一发生,他就已作好最坏的打算,决定到时替你们顶罪,因为他的所有计划都是以此为前提设计出来的。因此,这个前提绝对不能瓦解。然而,这个前提实在太残酷,任谁都会退缩,石神自己也知道。为了让自己在紧要关头义无反顾,他事先断了自己的退路。那正是最惊人的障眼法。”
汤川的话令靖子脑中一片混乱,她完全蒙了。然而,她能觉出,此人说得没错,她完全不知道石神设计了什么障眼法。同时,她也的确奇怪,警方的侦查为何没有想象中那般激烈。她甚至觉得,警察的再三盘问,根本找错了方向。但汤川知道那个秘密……
汤川在看表。
“告诉你这件事,我实在很为难。”汤川的表情的确很痛苦,“石神绝对不希望我这样做。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一定希望,至少不让你发现真相。这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如果你知道了真相,将会终生背负起比现在更大的痛苦。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我觉得如果不让你明白他有多爱你、是怎么把全部人生都赌了下去,他未免牺牲得太不值了。这不是他的本意,但看到你这样一无所知,我实在无法忍受。”
靖子感到心跳剧烈,喘不过气,好像随时都会昏倒。汤川想说什么,她毫无头绪,但从他的语气,她已察觉那个答案必然超乎想象。
“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快点说。”她的措辞虽然强悍,声音却虚弱得发颤。
“那起命案……旧江户川命案的真凶,”汤川做个深呼吸,“就是他——石神。不是你,也不是令爱,是石神。他并非冒名顶罪,他就是真凶。”
见靖子听不懂这话,只呆坐当场,汤川又加上一句:“不过那具尸体并非你的前夫富樫慎二,而是另外一人。”
靖子蹙眉,她不明白汤川的意思,但当她凝视他那双眼镜后面悲伤眨动的眼睛时,她蓦然明白了。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双手捂嘴。心中猛地一撞,她差点儿失声尖叫。她全身血液沸腾,紧接着又全身冰凉。
“你终于懂我的意思了。”汤川说,“石神为了保护你,做下另一起杀人命案,那是在三月十日,富樫慎二遇害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