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我们东方文化就讲究含蓄美。而古代人比现代人更加含蓄,尤其男女之间在表达爱情的时候,非得整一出如烟似雾、朦朦胧胧的戏码,让人猜不透、摸不着,让人抓狂,以至于欲罢不能。
男女之间的含蓄是见得多了,可有看过两个大男人之间的含蓄?当读到张籍的《近试上张水部》和朱庆馀的《酬朱庆馀》两首诗时,我不经莞尔一笑,这含蓄的境界算是“黄豆切细丝——功夫到家了”,要说他们的含蓄境界排第二,估计没有人敢自称排第一。
唐朝的张籍和朱庆馀也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朱庆馀在考取进士前,张籍已经是水部员外郎了,虽然官职不高,但已经是文化界的名人了。
当时,科举考场流行一种"行卷"的风气,所谓的"行卷"就是考卷上考生的名字不糊住,主考官可以直接看到试卷是谁写的,这跟我们现在的高考完全不一样,我们是密封一层又一层,生怕考生与阅卷老师串通一气了。唐朝那个时候却不需要考虑这一点,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勾搭主试官,谁有能力谁上。
但古人又讲究含蓄,本来可以一两句话说清楚,却非得写那么一首诗,装装文艺范。一方面可以向当时的名人展示一下才华,另一方面还可以探听一下自己在考生中的水平、地位。
话说这朱庆馀也跟我们一样,考试之前总有那么一点忐忑不安,没考上之前心里没底啊。他一看别人都去"行卷"了,自己不主动去走动走动,也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啊。
于是,朱庆馀盯上了张籍,因为张籍是韩愈的大弟子,既借了张籍的名,又罩上了韩愈的光环,真可谓一箭双雕,一举两得。要知道韩愈可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有名的伯乐,他的大弟子肯定没得说,要是能搭上这条船,可谓是一帆风顺。
经过重重考虑,朱庆馀写了一首诗,上程张籍张水部,以求指点一二。诗原文如下:
《近试上张水部》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要是不看标题,只看字面内容,不过就是写一个新婚的媳妇,洞房花烛过后,等待拜公婆的情景,化了妆后还一个劲地问丈夫,到底这妆化得咋样?符不符合主流?公婆会不会喜欢?把这新媳妇的忐忑不安的心理动作刻画得淋漓尽致。
如果只读到字面意思,那就太肤浅了,也枉费了作者这一片心了。
透过作者作诗的时机和当时的背景,作者原来以"自己"比喻成"新媳妇",把"主考官"比喻成"公婆",把自己的"考试试卷"比作"化妆",把"张水部"比喻成"新郎",这样一看,也忒含蓄了。要是不了解当时情况,谁能看得出这背后的玄机?
通俗点讲,朱庆馀就是想问问张籍,我的水平大概是什么境界,有没有考中进士的希望?如此而已,结果朱庆馀发了一个大招,他心想:“我就把我想问的话藏在诗里,给你张水部打个哑谜,倒不是向你炫耀才华,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住这"含蓄"的大招了。”
张籍作为韩愈的大弟子,那水平也不是盖的,你"含蓄"地发招,那我就"委婉"地回一首诗给你,看懂了,算你本事,看不懂,估计你也考不上了。
《酬朱庆馀》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是人间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这首诗的字面意思,也就是一越女化完妆后,觉得自己漂亮,但思量过分了又有点不自信,相比于那些美丽的外表,不如唱一曲菱歌更能抵万金。
如果只看字面意思,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跟前面朱庆馀的诗联系起来,那就有看头了。
凑巧的是朱庆馀是越州人,正好以越女作比。等于张籍直接告诉了朱庆馀:“你文学底子不错,也不要没有自信,我相信你有真才实学,中个进士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张籍还是对朱庆馀比较欣赏的。只是他们两个人打哑谜,却苦了我们,需要花费一番大心思去琢磨他们的"含蓄"。
不过值得肯定的一点,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含蓄"境界,估计历史没有谁能超越了,一问一答,趣味横生,流传千古。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只有在那个时代才能出这种境界!要是放在现在,估计直接拎上两瓶酒登门拜访了,三杯酒下肚,直接问起来,也就没这么多有趣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