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你永久沉睡。这世界再无你的声息。
我叫他爷爷,因为他是我的祖父。
有声的记忆中祖父是个说话没分量的驼背佝偻老头。家里的大事小事,大至爷爷奶奶家拆迁买房、叔叔们姑姑婚嫁之事,小至走街窜巷的商贩门前叫卖腌菜的大缸,爷爷能做主,他有“不菲”的退休工资。至少在母亲大人看来是不菲的。可当时总是被奶奶怼,那时爷爷怎么办呢?这老头更佝偻了。似乎也生气,可是言辞上说不出什么条条道道,大抵只是一个感叹词“唉…”,爷爷的口头语言能力实在很贫瘠。
可即使如此,爷爷会跟我讲我爸妈是如何辛苦,会表扬我这个大孙女是如何懂事,不用家人操心我念书......印象中,祖父祖母一直很慈祥。
至于奶奶怼爷爷,据说是因为年轻时奶奶跟着爷爷后面很吃了辛苦。
爷爷奶奶生养了连我爸爸在内共五个孩子,太爷爷太奶奶是邻县的农民,大饥荒时,爷爷一个担子挑着我爸爸和家当找生路到了现在生活的县城。进厂,参加大生产运动。后来爷爷就成了我们当地航运公司排船班的班长,爸爸、二叔工作能进国企,爷爷的面子呦。三叔后来下海做生意,四叔娶妻结婚,都是爷爷帮着张罗本钱、置办彩礼。因为爷爷除了是国企退休职工,他还有手艺。是木工活。
记得小学四年级那年夏天暑假,天气正常炎热,正午火毒的太阳下,爷爷曲着背,在庭院中间的那底朝上的初见船形的木船上忙活,木板与木板已经按尺寸在中间扁平两头尖的长铁钉的作用下连缀成型。最后步是用火烧过的柴油浇船体上,晾干后用桐油刷三遍叫“油船”,我见着佝背爷爷在忙活时,到排船的第二步,用油灰和麻丝一点点将船板间的缝隙填平压实。因为觉得好玩,也跃跃欲试想帮忙,爷爷没同意,煞有介事地说这个是防水的最关键。语言不多的爷爷总能一针见血。一如他的所有的木器活计所展现出来的朴实无华而又厚重丰盈。
印象中,几多个暴晒酷热的天气后,那木船就油亮闪闪,散发着木材、桐油特有的香味,矗立在院落中央。之后“不翼而飞”,带着我小小的失望与不解。我总以为怎么着爷爷也会带我和二叔家的堂妹下水乘此去畅游一番。
后来母亲大人告诉我,船排好了,就是留卖的,为四叔的婚事,借了高利贷,而这似乎以后的很长岁月里母亲大人一直会愤愤难平,佐证爷爷奶奶偏心的证据。
时光流转,时至今日。爸爸叔叔姑姑他们似乎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待生活以至诚。前不久我脚崴了,爸爸见我没伤经动骨,一个劲催促我早点上班。他们都出落得能文能武,耐劳任怨,有一技之长。是不善言谈的爷爷耳提面命、谆谆教导而为此,抑或是木讷的语言背后潜移默化传达着所有的为家庭、为生活、为了然于心的幸福而付出的不屈、执着与坚韧?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菩提。演绎生命、世代流传的,不仅仅有你的语言,至少记忆深处你的音容笑貌里还有更多。愿在天国祥瑞极乐里安祥你的魂与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