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砚

几年前，因为震撼于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所以囤了他的另外一本书《动物庄园》，前几天整理书柜翻看了几眼，顿时惊艳，一直相信好的文学作品能够让我们直面血淋淋的事实，带给我们对于社会人生更为深刻的体察与思考。

小说讲述的是曼纳庄园里的一群动物，成功地进行了一场反人类的“革命”，将压榨他们的人类东家琼斯先生赶出了庄园，意欲建立起一个平等美好的动物社会。然而，动物领袖——那些聪明的猪们，七破七诫，最终篡夺了革命的果实，建立了比人类东家更加独裁和极权的动物社会的故事。

小说虽说是20世纪的一部政治性寓言，用作者的原话讲：“小说不属于人们所熟悉的蕴含教训的传统寓言，而是对现代政治神话的一种寓言式解构。”

但是读完小说，深觉动物庄园里的每一只小动物，即便从生活与处世的角度去看，拿破仑、雪球、拳师、本杰明、声响器到乌鸦摩西等等，它们都有着自己特殊的使命，细细观察，它们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身边的你我他。

书中凡有名有姓的动物，驴子本杰明的“戏份”很少，但我第一个就想写写他。

整本书描写本杰明的寥寥无几，大致叙述如下：

驴子本杰明是庄园里最年长的动物，脾气古怪，很少讲话，要么就是奇谈怪论。对人类的起义成功以后，动物们都认为从此可以当家作主人，个个热情高涨，工作积极性大增，主动加班加点，唯有本杰明没有改变，它依然像琼斯时期一样，慢条斯理、倔强固执地干他自己的活，从不旷工，也不自愿额外的干活。当人们问他是否现在比琼斯时期更快乐时，他就只说：“驴子都有很长的寿命.”

当动物们在两位动物领袖的鼓吹下分成了“拥护雪球的每周三天工作制”和“拥护拿破仑和食料满槽制”两大派，也唯有本杰明，是他既不相信食料会更加丰足，也不相信风车能节省劳力。

在风车建造中，所有的动物都为他们能够修建如此宏伟的工程而惊叹不已的时候，唯独老本杰明没有被风车刺激得头脑发热，他依然像以前一样，除了说驴都能活很长的时间，再无其它。

“驴子都有很长的寿命”一说是本杰明在动物们刚刚获得革命的胜利就有的言论，一直到后来，在书中多次提及，由此可见从一开始本杰明就是独醒看世界的，它不随波逐流，也不会为所谓的胜利冲昏了脑袋，始终心怀着批判与怀疑的精神与现实世界共处。

的确，也只有活得够久才能有机会看清世态人情的真相，可以拆穿谎言，因为时间会见证一切，让真的、假的、善的、恶的、美的、丑的都统统浮出水面。

是的，或许它其实是想说：我能活很长的时间，我们姑且走着看吧!在无法改变事实之前，能做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看到有些书评，认定驴子本杰明是那些明哲保身的知识份子，除了肯定它的智慧，多有不屑与指责，可是，我倒希望这世界有更多的本杰明。

首先、小说从一开始就提到本杰明尽管没有公开承认，但是他对拳师还是心悦诚服的。拳师后来过劳致病，最终也没落得好下场，但是拳师代表着一心一意只管付出，不求回报的无私的、高尚的人，本杰明虽有智慧，但还是存有很大的一部分私心，单从这一点上说，他是远远不及的，“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拳师坚韧不拔的品格和无私的奉献的精神，使得本杰明对它心怀崇敬之情，足以说明本杰明的价值取向没有问题。

其次、我相信他的沉默与寡言不是不乐于发声，也不是独善其身，你看看那些凶狠的狗，有奶连猪也变成了娘；再看看那些绵羊“四条腿好,两条腿坏”，只管嚷嚷，不知为虎作伥；就连它还算比较佩服的拳师也只信奉两句格言：“我要更加努力工作”和“拿破仑同志永远正确”，而其它的小动物们，智商更是捉急。

所以，本杰明所遇到的其实是比联合其它动物推反人类统治更为棘手的问题，是“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的悲凉。

因为，它早已清醒地认识到：“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仅凭一己之力，他还远没有这个能力。”既然如此，那么就暂且做个独醒的人吧，以脾气古怪，奇谈怪论的模样出现。

但是，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本杰明们不是不作为，当动物领袖以好心送去治疗为名，用一辆标写有“屠马商兼煮胶商，皮革和骨粉的供应商”的车子拉走了过劳致病的拳师时，动物们破天荒的看见本杰明一路狂奔，扯着嗓子大喊，要把拳师从车中拉回来，如此激动，这是唯一一次。

本杰明此次为何如此失控？我觉得除了他与拳师多年建立起来的感情之外，重要的是它认为在这件事上，只要它能够努力争取一下是够得着的，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所以，它去做了。

此次拯救虽然没有成功，但不失为一次伟大的尝试，要相信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是会站出来拼命的。

再次、在小说的最后，之前所有的动物要么死去了，要么年老已记不起往事何许，唯有老本杰明声称自己那漫长的一生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还说他知道事物过去从来没有，将来也绝不会比过去好很多或比过去差很多，因为饥饿、困苦和失望的现实是生活不容更改的法则。

很多人都说这是典型的悲观主义，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比悲观更悲的往往是求而不得的痛，是满怀期待后的失望。

很多人对人对事容易一用力就面目狰狞，有些事情注定一时无力改变，如果能保有这样的心态，知道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差，没有从一开始就心存太大的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这也不失为一种智慧的活法。

始终相信，这世间多出一个本杰明，就意味着少了一只凶狠的猪，少了一只有奶便是娘的狗，少了一头为虎作伥不自知的绵羊，甚至少了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拳师之流。当这世间拥有越来越多的本杰明时，他们的合力一定会超乎我们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