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人极爱吃粉,干捞粉、生料粉、螺蛳粉、卷筒粉、酸辣粉、桂林米粉……铺满街头,作为异乡人的我最爱老友粉。因这其中不仅有美味的笋与粉,更有那份久别重逢的老友端来的有关旧时光的滚烫记忆。
老友粉,温暖的名字下不出所料地埋藏着一段有关友情的传说。相传,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一老翁每天都会光顾周记茶馆喝茶。碰巧几日因感冒未能前往,周记老板十分挂牵,便将精制米粉佐以爆香的蒜末、豆豉、辣椒、酸笋、牛肉末、胡椒粉煮成一碗热乎乎的面条,送与这位老友。热辣酸香的面使老翁食欲大增,他发了一身大汗,驱走了风寒,身体也随之康复了。事后老翁对周记老板的记挂十分感激,书赠“老友常临”牌匾。“老友粉”由此得名,并渐渐名扬八桂大地。
正宗的老友粉都会选用扁粉,更经煮且更入味,将蒜末、豆豉、辣椒、酸笋、牛肉末下锅爆炒出味,倒入事先熬制的骨头汤,放入二两扁粉,用筷子打散、煮熟,撒上盐、胡椒粉、葱花,即可装碗。
在许久不见的老友家,第一次吃到地道的南宁老友粉。看着消瘦了许多,用餐布裹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老友粉的老友,不免有些心疼。一个人带着尚未懂事的孩子奔波在举目无亲的异地他乡,缺少丈夫的陪伴,没有长辈的帮衬,生活想必是异常艰难且辛苦的。
我吃着粉,与她一道回忆起那些共同的曾经。南京的傍晚,我们一起站在风里看云,躺在秦淮河的光影里听水;一起开心,一起痛哭;一起得到,一起失去。那时,我们的宝宝都刚刚出生,一起相约到家门口的广场晒太阳,交流着各种育儿心得与左邻右舍的八卦消息;分享宝宝的第一次翻身,每次喂奶后迟迟等不到的饱嗝以及许许多多累得弯不下腰的瞬间。一起买菜,一起搭伴儿做饭,除了夜的阻隔,我们似乎终日在一起,父母都不在身边的我们笑称彼此就是对方的娘家人。
我们相伴着度过了初为人母的那段最难忘的时光。产假结束后,我如期进入职场,而她继续做着全职妈妈。因为这段独立照顾宝宝的经历,我一直都认为全职妈妈是世界上最辛苦的职业。生活在与同龄人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带孩子、收拾房间、洗衣做饭,占据了生活的大部分时间,操劳在日复一日的锅碗瓢盆中以及那被繁重家务挤压得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里。也因为那段经历,我特别能理解身为全职妈妈的她需要具备的勇气与力量。只是重新进入职场后的我,与她沟通的时间越来越少,在我工作一年后的2105年的秋天,她随老公搬到了南宁生活。
记得分开的前一天夜里,南京的天灰蒙蒙的,似乎一场大雨马上就要到来,我们坐在一起说了很多话,告诉对方我们是彼此面对未来困难的最坚实后盾,她把自家宝宝一直用的婴儿车推着送到我家楼下。随后,雨如柱而下。
我们面对面坐在她位于南宁的家中,对望着回忆那雨的倾盆与滂沱。她笑着用手比划着,说那雨的粗细不知是这老友粉的多少倍,我用筷子夹起几根粉,低下头送到嘴里细细品尝。
都说美食是一个城市的地标,是一个城市的味道。南宁这座城市给我的味道酸辣到一碗沸腾腾的老友粉中,挂在对面老友的盈盈笑脸上。这味道,相信在别处不会轻易碰到,因为这人间至味带给我的不仅是舌尖上的盛宴,更是眸里的扶持与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