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人玫瑰,手有余香”这句话出自印度的一句古谚语——“赠人玫瑰之手，经久犹有余香。”
01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一只玉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熟练地往床头摸去，啪一下按掉闹钟，睡眼朦胧挣扎着坐了起来。
昨晚赶方案凌晨两点才洗漱休息，此刻连一呼一吸都发挥着催眠作用，举起双手往脸颊拍了几巴掌才算是清醒过来，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出了被窝。
白衬衣外面披了件浅蓝色西装外套，黑色直筒西裤，披着一头黑长直，拿着文件夹踩着细高跟地铁转公交，一路匆匆赶到公司楼下的早餐店，买了块面包和蓝山咖啡就去大堂排队等电梯。
到办公室后打开窗户面朝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气，顿了几秒再缓缓吐出来，日复一日，这动作已经养成了习惯。新的一天开始了，辛晴要加油哦！
桌面的绿萝长势旺盛，几天没打理，已经参杂了几片边沿泛黄的叶子，辛晴端起凑近看了看也该添水了，干脆去换水整理一下吧。捧着绿萝就往公司大门外右侧的公共洗手间走去，刚到门口右拐还没跨出门槛就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
啪一声，地上撒了一杯咖啡，辛晴和对面的帅哥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完了，这张单子黄了。”帅哥双手还保持着拿咖啡的姿势不安地抖动着。
辛晴尴尬地看着地面的狼藉，瞄到配送单写着蓝山咖啡，收货人余先生，手机尾号9747。想起早上自己也买了杯蓝山咖啡正好可以给这帅哥补救这张单子，只是奇怪，现在的外卖员流行不穿工作服的吗？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正好也买了杯蓝山咖啡，您等一下。”说着一溜小跑回到座位放下绿萝，拿着咖啡回到门口说“没喝过的，我赔给您，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太谢谢你了，请留一下你联系电话可以吗，晚点我再买一杯给你，怪我看手机没看路，这样拿走怪难为情的。”
辛晴踌躇了下，最后还是拗不过面前的外卖小哥留了联系方式。
“我叫辛晴，辛弃疾的辛，晴天的晴。”
“我叫梁桁昊，梁山好汉的梁，木行桁，日天昊，谢谢你。”说完撕下包装袋的外卖单子，露出收件人信息，其余塞进辛晴的蓝山袋子里，右手举过眉梢，笑着敬了个礼，就转身离去。
02
“叮”
手机屏幕亮起，同事小满发来信息“辛姐，液氢的客户已经安排在会议室，张总他们也到了，就差你了。”
辛晴拿起桌面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状态和妆容，补了点口红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拿起资料往会议室走去。
进门才知道客户原来对接人在外出差赶不及这场会议，是一位姓余的总经理代替出席。点头简单寒暄了几句，落座时发现余总面前放着一杯蓝山咖啡，外卖单子露出的一角正是那位尾数9747的余先生。
低头佯装在看资料，生怕露出一丝异样情绪。心里不禁嘀咕着怎么这么巧，真是活久见，咖啡竟然是客户的，对方换人了小满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可能是睡眠不足加上少了咖啡提神，会议中有点控制不住打呵欠的冲动，也可能是余总面前的蓝山咖啡扰乱了辛晴的思绪，整场会议不断走神，进行方案解析的时候中途卡了几次要重新梳理组织语言，紧张得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还被张总凌厉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送液氢一行人出门的时候，辛晴无奈低头环抱着文件跟在后面，这个结果再多的理由都是借口。
“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小辛同志昨晚赶方案熬夜了吧。”声音温淳，语速缓慢，听着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余总开始留意自己的，这时正侧身微笑对着自己在说话。
“会注意的，谢谢余总关心。”心里暖流涌动起来，紧咬嘴唇更加自责了。
虽然客户替自己说了好话，但还是免不了要挨一顿批，要命的是不知道合作还有没有希望，真是要愁到秃头了。辛晴失落地回到座位，眼神涣散地看着电脑桌面。
03
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串陌生号码。
“你好，请问是辛晴小姐吗？我是送蓝山咖啡的。”
“是的，我马上来，”边说边往门口走去，没想到还真是送来了，感谢后接过还温热的蓝山心里不免五味杂陈。
打开手机发现有一条好友申请。你好，我是梁桁昊，可以加个好友吗？
看着眼前的蓝山，虽然不想加，但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你已添加了桁昊，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出于好奇，点开了朋友圈，竟然没有设置三天可见或者其他时间段可见，现在很少人是开放朋友圈全部可见的，瞬间来了兴致浏览起来。
大部分内容都是在郊外的社区敬老院和老人们的合照，还有和福利院小朋友一起玩闹的照片，有吹泡泡的、放风筝的、画画的、抢凳子游戏的很多很多，无一例外都是阳光、笑脸、幸福。不觉间头脑清醒了很多，心情也舒展了。
这男孩看不出来是一个这么有爱心的人，排斥心理随之消失，甚至有点崇拜，有一丝丝向往，返回聊天页面主动给桁昊发了个软萌可爱表情“你好呀”。
“你好，谢谢你今天给我解决咖啡难题，不然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朋友交代，希望没有耽误你的工作。”
“你今天是帮朋友送的外卖吗？”
“是啊，他临时有事，单子已经接了，我又正好顺路，对地址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你，真不好意思。”
“没事，也怪我拐弯没注意。对了，你是志愿者吗？”
“算是吧，你也是吗？”
“我不是呢！只是看你朋友圈很多动态都是福利院和敬老院相关，挺特别的。”
“周六你们公司应该放假的对吧？明天上午10点欢迎你一起来参加小朋友的书法大会哦，［位置］，这是不错的解压方式，来了你就知道了。”
“好的，有空一定过去。”
点开位置，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辛晴撑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好像又没有任何想法。
04
白色上衣，天蓝色喇叭牛仔裤，绑了件薄外套在腰间，扎起高马尾，微笑看着镜中活力满满的自己，还算满意。
去福利院的车辆并不多，为了节约开支，公交依然是最优选择。发现竟然还有三十分钟才发一班车的路线，真是吃了出门前没有做攻略的亏。
出了市区，绿油油接替了车窗外的风景底色，阳光从枝丫叶子缝隙间透出的光亮洋洋洒洒照在身上，迎着郊外的风，说不出的美好。
站牌设立在福利院门口右侧，大门没有关紧，辛晴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再转身关上。
“美女是辛小姐吧？”一个齐耳短发五短身材略显丰腴的大姐微笑着迎了过来，脸上鲜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您好，是的。”辛晴微笑回应着。
“我是这里的生活老师，今天桁昊说给我们介绍个朋友，原来是位大美女呀！他现在在东边院子课室教小朋友写毛笔字，你快过去吧。”
“好的，好的，谢谢您。”我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就朝老师手指的院子走去。
跨进院门路上都是碎花石铺路，错落有致地栽着半身高的树苗，靠近外墙还有一间温室，种植着花草。墙上的黑板画着动漫图案，花花绿绿，依稀还能听到小孩子叽叽喳喳吵闹声，有种回到小学生时代的感觉。
刚到教室前门外，正想着该怎么跟桁昊打个招呼，已经有眼尖的小朋友看了辛晴，在大声叫喊着梁老师，辛老师到了。其余小朋友都纷纷提着纸笔到窗边，溜到后门外争相挤着要看新来的辛老师，场面一度失控。
“好了，都回到座位上去，等下墨汁要弄脏地板辛老师就不给你们讲课啦！”果然奏效，虽然都还眼巴巴地看着外面，但都很听话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欢迎辛老师！”梁桁昊快速赶出来冲我做了个鬼脸，脸上还残留着墨汁，辛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05
很意外梁桁昊已经提前打好招呼，告诉大家自己会来，如果自己临时退缩或者有事情耽搁了，岂不是……
看着他耐心地教小朋友提笔下笔，如何弯钩和纠正握笔姿势，小朋友们虽然没停下过吵闹，但是都很认真，努力在写好笔下的大字。也很期待着梁老师的夸赞，明亮的眼珠子散发着快乐的光芒，乐此不疲地跑到辛老师面前炫耀写好的杰作。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梁老师组织大家到教室石板过道排队。经过辛晴身边时低声说教坛抽屉有手工玫瑰花，是奖励给小朋友的。
辛晴拉开抽屉果然放着两把塑料玫瑰，有红色和蓝色，刹那间有点被感动到了。相比梁桁昊的用心，自己两手空空，不禁有点自责。
“辛老师有奖品要给大家哦，快排好队，最乖的小朋友最快拿到奖品哦！”
在奖品的诱惑下，大部分小朋友都自觉排好队，主动要求还在玩闹的伙伴快点排队。辛晴真是被这群可爱的娃娃萌到了，拿着玫瑰花一支一支地送到每个孩子手中，红色送给女孩子，蓝色送给男孩子。送完以后发现手上还留有一支红色玫瑰，再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正疑惑着看到梁老师狡黠的笑容，瞬间明白了，不由红了脸颊，配合着招呼小朋友到饭堂排队吃午餐。
这时梁桁昊端了两个铁饭盒走过来，向辛晴招了招手，示意可以离开了。辛晴向几位生活老师微笑着摆摆手，慢慢退出饭堂，老师们眼神微妙地摆手回应着。
06
走出饭堂，看到梁桁昊已经坐在大门附近的石凳上，正仰着脖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梁桁昊，谢谢你！”辛晴坐到石凳的另一边接过饭盒，很认真地说。
“叫我阿昊吧，喊全名怪别扭的，辛苦辛老师了，快吃饭吧。”阿昊笑着说。
微风拂过，辛晴和阿昊也成了孩子们和老师们眼中的一幅画，依稀能听到有些个嗓门大地说真般配，都是好人。阿昊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在专心吃饭，辛晴也只好装作没听到。
“你来这里给孩子们当老师多久啦？”辛晴率先打破沉默。
“有两年多了，这群捣蛋鬼都长大了。”阿昊感慨地说。
“这么长时间了呀！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当老师的呢？”
“我女朋友之前是这里的生活老师，我只是来得勤。”
“啊？不好意思，都没跟你女朋友打招呼呢！”女朋友？那为什么会有人误会我们的？辛晴愣住了。
“她去世了。”
辛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饭的手都停在了半空，看着旁边冷静的梁桁昊，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嘿嘿，也不算女朋友，她还没答应我呢，是我不要脸。”好像是刻意在缓和气氛，这句话从阿昊嘴里故作轻松地说出来，却藏不住话音里的哽咽。
“对不起，我好像……”辛晴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没事，我们是病友，都清楚自己活不长了，珍惜着过好每一天，不留遗憾就好了。”
说完阿昊又开开心心地继续吃饭，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饭后还招呼辛晴去福利院宿舍，俩人蹑手蹑脚地趴窗户上看着熟睡的孩子们，看到有踢被子的进去帮忙把被子掖好再悄悄退出来。生活老师看到我们这样见怪不怪的还跟我们打招呼。
“辛老师，下次你还愿意来吗？”
“梁老师，孩子们这么可爱，我很荣幸还有机会来。”
07
在福利院真的很解压，孩子们天真的笑脸，无忌的童言，生活老师们的热情，所有的收获都是无价的，阿昊的故事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
阿昊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因为常年加班，作息吃饭不规律，在两年半前查出了胃癌，入院治疗的时候认识了福利院的生活老师欣怡，当时已经乳腺癌晚期。两人既是病友又是战友，每天相互鼓励对方，要战胜病魔。后来阿昊病情稳定以后可以出院，欣怡也很想念福利院的孩子们，向主治医师软磨硬泡好不容易点头同意，领了药就回到福利院。阿昊则隔三差五到福利院探望，陪着欣怡回院复诊，顺便跟孩子们一起玩耍，只是面对阿昊的追求，欣怡从来没有点头同意，都是默默岔开话题。
好景不长，两个月后欣怡病情突然恶化，出现呕吐、厌食、头痛、呼吸困难等症状，最后陷入昏迷，当晚半夜就去世了。
阿昊强忍痛楚以男朋友的身份把欣怡的身后事体面办妥，以老师的身份延续着欣怡对小朋友的关心和爱护。
老师们私下都和辛晴说阿昊是个好男人，肯定是喜欢上自己了，欣怡去世两年多了身边从没出现过女孩子，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
夏天最怕暴雨天，下起来没完没了还打雷。忘带伞的辛晴举着手提袋挡雨，一路跑到宿舍楼下，朝楼上喊着桁昊，但始终不见回应。
怀着忐忑的心情上楼走到阿昊的房间，房间门关着，但是钥匙还插在钥匙孔里，轻轻转动门把手，打开了房。只见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床铺被子枕头都放回衣柜里了，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木板床，书桌上的水杯斜倚着一封信，信封是空的，封面只有“勿念”两个大字。
辛晴放下信封疯了一样往福利院门口跑去，然后找遍了福利院都没有看到桁昊的身影，他离开了。
08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辛晴祈祷着桁昊一切安好，依然每周末都会去福利院跟小朋友玩游戏，义务教他们读书写字，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颜不仅治愈了所有的负面，还赋予一份特殊使命感。
办公桌上放了几盒水果味的薄荷糖，咖啡不再是唯一，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是要向前看的。
一年过去了，辛晴像往常一样走进福利院，生活老师拿了一封信走来，说信上写着收信人是辛晴。
辛晴颤抖着打开这封没有寄件人信息的信，里面只有一张送玫瑰花图案的明信片，背面写了首诗。
未选择的路
美·罗伯特·弗洛斯特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两条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虽然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呵，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辛晴拿起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下“很幸运选了这条路，予人玫瑰，手有余香，一生坎坷全治愈。盼君安好！
导员：021号~凌波微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