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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岩接到老舅的电话,让他去取冻豆腐。
老舅是阿岩母亲的么弟,一位个头矮矮,肤色黝黑,左手小指弯曲,会看风水,从乡下迁入城里的小老头。
老舅这么多年日子过得不宽裕,都是阿岩一家帮衬。但老舅老两口做事不扣手,煮茶蛋、做干豆腐、大豆腐,总想着阿岩他们。
阿岩听母亲说姥姥生老舅时,已是四十多岁的高龄。
那些年在农村没儿子是卑微的,姥姥和姥爷也是。连生了四个闺女,村民都笑他们是一篮子丫蛋,半个绝户。
在姥姥和姥爷绝望之时,大舅出生了,第二年老舅也出生了。从此,姥姥和姥爷腰杆子硬了,也敢在人前人后说自己的胖儿子了。其实,姥爷的胖儿子老舅生得又瘦又小,干瘪得像个小老头。
乡下都说老儿子大孙子是老爷老太命根子,这句话在当时的姥姥家更为明显。
老舅上面的四个姐姐在有弟弟后走路都是挺胸抬头,把大舅老舅看作了眼珠子,好吃的都给他们哥俩,好穿的都可他们哥俩来。
大舅长得壮,会干活就开始跟着姐姐们干活。老舅比较瘦弱,又是家里的团宠,啥都不会干。众人的溺爱使少年的老舅眼高手低,游手好闲。
一晃儿,老舅到了十八岁,十八岁的老舅喜欢穿花格衫,穿很长的喇叭裤,烫着有点弯弯的盖儿头。
十八岁的老舅还喜欢上了一个邻家姑娘。女孩叫小玲子,二八芳华,容貌秀丽,手巧能干,最主要的小玲子不嫌弃被大家不看好的老舅。
十八岁的老舅虽然个头不高,外貌一般,但会说话,还温柔,特别有女人缘。
老舅和小玲子相好以后也开始学好。他到处找活干,还和村里的孤老头学会了做豆腐。
不忙的时候老舅就和小玲子腻在一起,少年人的情谊总是浓情蜜意比较放纵,俩人好了不久就偷吃了禁果。小玲子怀孕了,他们俩相好的事被家里发现。
小玲子的母亲是个泼辣势力的女人,她知道姥姥家虽然不穷,但也不富裕,尤其是老舅还不着调,说啥都不同意小玲子嫁给老舅,她逼着小玲子去做了流产,她要把小玲子嫁到千里之外的娘家屯一个大小玲子十多岁的鳏夫,只因为那个人说给她五百元的彩礼钱。
姥姥和姥爷知道后,带着老舅去小了玲子家,想给俩孩子再说和说和。可没说几句,就被小玲子妈给骂了出来。
小玲子妈在关门的时候还大声地骂了一句:“臭不要脸,穷鬼一个,癞哈莫还想吃天鹅肉,美的你!”小玲子妈的一句话让姥姥姥爷上火,也让老舅拳头握紧,眼睛浑红。
回去后一家人谁也没说话。姥姥坐在炕尾抹着眼泪,姥爷坐在炕头吧嗒着老烟袋。他们也想帮儿子娶了小玲子,可家里实在拿不出五百块钱,把家里能拿的钱都答对一起,也是不足百元。
一个月后,小玲子出嫁了。坐着她家的马车,穿着她妈做的红袄。老舅早早地跑到东村口的山岗子上望着路口,他看着小玲子坐的马车离他越来越小……
小玲子出嫁后,老舅再也不上街,也不胡扯,天天去村东头和孤老头一起学做豆腐。期间,有人给老舅提过亲,被老舅拒绝了。
一晃儿,老舅到了二十五岁。姥爷说:“小强子,你该娶媳妇了。”老舅没说话。
姥爷看老舅没说话,勇烟袋磕了磕鞋底,说:“前几年,我和你娘知你难受没逼你。可你现在岁数大了,再不找就真打光棍了。我和你娘老了,你连个伴都没有,叫爹娘去了怎么能闭上眼睛呀!”
老舅说:“爹,你别说了,我娶。你和我娘做主吧!”
屯里知道老舅和小玲子的往事多,姑娘们都不愿意嫁给老舅。没办法姥爷只好托了外地的朋友,给老舅找了一个离家三十里之外的秦家次女。
介绍人对老舅和姥爷说:“老秦家的女儿都长得好,天然的卷发,眉清目秀,但老秦头的婆娘精神不好,这个女孩也不怎么爱说话,没人敢担保,她是不是遗传了她妈。”
姥爷说:“既然现在还好就娶吧!再不娶他就打光棍了,是好是坏总比他一个人好。”
就这样,在二十六岁的那年,老舅做了新郎,新娘很美,叫秦二娘。
秦二娘刚嫁老舅后,有些害羞,不爱说话,做事也怯手怯脚,什么都做不好。老舅性子好,总是耐心指点她,俩人的婚后日子虽说不是蜜里调油,也是夫唱妇随,和和睦睦。
一年后,秦二娘生了一个女孩,女孩尖尖下巴,眼睛大,双眼皮,很是漂亮。
老舅很开心,走路都有些飘,做豆腐都有劲了。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女儿半岁后,秦二娘开始神神叨叨,半夜不睡觉,俩眼珠子瞪得贼亮。
老舅暗觉不好,他不敢再去老孤头那做豆腐,开始每天在家带着小闺女,陪着媳妇。
秦二娘终是遗传了她的母亲,在她生完长女的那一年,犯了病。犯了病的秦二娘整天一不留神就跑出去,没目的的瞎走,不管家里还等着她喂奶的女儿,也不管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薄厚。
老舅找姥姥姥爷商量,让他们帮带着闺女,他带秦二娘去城里看病。
老舅陪秦二娘在康宁医院待了一个月,秦二娘终于神智清醒,俩人出院回到了家。只是这一次,他们更穷。不但积蓄没有了,还欠了外债。
老舅的事被阿岩的父母知道了,给他们送了一些钱,还拿了一些粮,拉了一车煤。
阿岩的父亲说:“精神病也不是治不好,你以后多关心她,少刺激她,督促她按时吃药,就没事。”
老舅说:“我知道了,我不亏待她。”
从那以后,秦二娘更加依赖老舅,老舅对她也很温柔,但家里家外一把手的老舅开始酗酒。
阿岩的大表妹十岁的时候外公外婆的年龄大了,家里全靠老舅一个人,日子过得艰难。
阿岩的父亲说:“爹妈年纪大了,老弟一个人照顾不了,让他们进城吧!咱关照一些。”
于是,老舅一家人在阿岩一家的帮助下搬进了城里,在城边处买了一个两进的三间民房。钱是大姐夫阿岩的父亲拿的,老舅开始在城里做起了干豆腐。
为了让老舅早点把日子过起来,阿岩父亲还给老舅买了电磨,买了几千斤的黄豆。
在城里奋斗几年,老舅的日子终于好了,还清了买房子欠大姐夫的钱。
阿岩父亲说:“你很能吃苦,日子过得不错,房钱我收了,豆子钱免了,好好干吧!”
阿岩和爱人也不时地帮把手,经常给他们送大米白面和豆油。
老舅又要了一个二胎,是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女儿。老舅家开始有存款了,阿岩一家也跟着轻松不少。
有一天,秦二娘突然去了阿岩家,和阿岩母亲哭诉老舅外面有人了。
阿岩父母问秦二娘咋回事。秦二娘说:“老舅做的干豆腐好吃,有个小伙来找他拜师,然后他们又合伙一起去他家做豆腐。老舅把家里的电磨和黄豆都拿去了,半年后人回来了,豆子没了,电磨没了,人家还要五千块钱,说老舅睡了人家媳妇。”
为了息事宁人,这次老舅只能吃哑巴亏,刚过好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阿岩父亲对老舅恨铁不成钢,阿岩母亲气老舅记吃不记打,所有人都看不起老舅的行为。只有阿岩偷偷去问老舅,老舅说那女人的名字也叫小玲子。
一切似乎都是命运,也可能是老舅对以往的执念太深,入了人家夫妻的仙人跳。小玲子,终成了老舅一生的劫难,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儿。
阿岩二姨家的表弟说:“老舅别做豆腐了,和我干吧!”于是,老舅拿着行李卷,去了表弟的沙场,给表弟看场,顺便给工人做三餐,一个月工资3500,一干就是十多年。
期间,老舅的大女儿结婚了,嫁给了市里的一个小伙子。小伙子胖乎乎的挺能干,大女儿也找了一个制药厂的工作,俩孩子都有五险一金,有房有车,日子过得挺好。
前两年,沙场大老板突然出事,沙场关闭了,老舅又从沙场回了家。如今的老舅已经是过了六十六岁的小老头。
老舅说:“我不去打工了,我还做我的老本行,做豆腐。”
秦二娘同意,俩个女儿支持,老舅就又支起了他的豆腐坊,做起了大豆腐。而且,老舅不参假的豆腐信誉很好,吃过一次的顾客都成了老主顾。
今年,老舅的二女儿也成家了。结婚那天,阿岩和妻子都去参加了。阿岩妻子还临时救场在台上做了即兴讲话,老舅捏着酒杯说他特别自豪,大外甥媳妇给他们家挣来了脸面,在亲家那里很打炮。
前两天老舅生日,两个女儿带老舅去了饭店,戴上了生日帽,吃着女婿切的生日蛋糕,老舅的嘴都没合上。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老舅这曲折的人生终于捋直,开始走上幸福阳光的金色大道了。
大家都说老舅有后福,俩闺女都嫁了市里的小伙,日子都好过,他也跟着享福。老舅说:“他还得干几年,攒点老本,留着他和秦二娘养老。”
阿岩说他相信老舅会越过越好,他祝福老舅和秦二娘晚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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