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这么一类人，他们在光的影子下徘徊，于社会的阴暗面游走，生与死的间隙之中，刀锋时常划过他们的胸口与脊背，而他们也手染鲜血。

  他们麻木的活着，攥着金钱与欲望，躺在无辜之人的鲜血中享受快乐。有人在黑暗中与他们交易，也有人摆在门面上打开皮箱中的钞票，递给他们敌人的照片。

  摆放扑克牌的赌桌上沾满烟灰，潮湿昏暗的废旧工厂有油箱燃烧着火焰，圆月之下的小巷刀刀见血的厮杀……

  黑社会，这是上个世纪他们的名称，现在有了更隐晦的叫法：地下组织。

  君柏在高中时期就被称为校霸，他异于常人的打架天赋和刀尖舔血的狠劲让他在辍学后成功加入地下组织，并在数年的时间内打下了一片天地。

  珠海城的黑暗部分，这是公安机构常常用来描绘他这类人的说辞，而暴君，则是“业内”人士对他的尊称。

  此时，这位暴君正站在高楼顶端，俯瞰着这座正在毁灭的城市，在他的对面，一条条巨龙掠过高楼、摧毁城市。

  它们在发泄怒火，那是不为人知的屈辱，使得它们再次从黑暗中走出，带着仇恨降临在天空与地面，带来死亡。

  “神与龙的游戏吗？”

  君柏面无表情的低语，他回味着刚才得知的信息，一边看着在空中乱舞的巨龙，一边有节律的转动着食指上的黑戒。

  随着他的转动，黑戒中心更纯粹的黑色宝石弥散出一缕缕黑雾，空气中的黑雾开始聚拢，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君柏身旁。

  “现在还不是狩猎的时候，等到神之山重现，巨龙回归天空的时候，才是你的战场。”

  黑影的声音既低沉，又带着威严，仿佛堕入黑暗的神明一般，令人心生尊敬，却又带着恐惧。

  君柏笑着摇头，他看着黑影，一言不发，之后往前迈出一步，身体竟在空中如履平地。

  “当凡人拥有了神的力量，屠龙不会是他唯一的目的。”

  踩踏着空气的西装男子眺望着远方，在他的背后，黑影不再言语，重新回到了黑戒之中。

  昏暗的小巷

  晖瞳突然睁开双眼，他额头冒着冷汗，一副做了噩梦的样子，死死的盯着前方。

  “哥，你醒了？”

  晖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晖瞳眼中的恐惧顿时一扫而去，焦急的表情再次出现在他脸上，他连忙挺起腰板，却发现他刚才竟是躺在晖敏的怀里。

  “你受伤没？”晖瞳紧张的询问。

  “没。”晖瞳摇了摇头，眼神温柔，她伸出手指着自己额前的一道紫色的神秘印记，说道：“我现在，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不一样？”晖瞳起身坐到一旁，疑惑的看着晖敏，注意到了她额头的印记。

  形似双翼交缠在一起的图案，在她的额头散发着微弱的紫光，周围的光芒一颤一颤的，好像光线被无形的波动扭曲、吞噬。

  晖敏在晖瞳的注视下，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她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开心的对着晖瞳说：“对，我现在变强了，屠龙都不在话下。”

  说完她还拍了拍胸脯，一副相信我、我能行的样子。

  晖瞳微微皱眉，他看着自己的妹妹，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出来，把手放在她头上揉了起来。

  “哥说过，哥会保护好你，无论你变强了还是变弱了，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后就行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和一直以来给晖敏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一样，给她一种心安的感觉。

  晖敏脸上僵硬的笑容渐渐淡去，最终化作难过的表情，无声的流下了眼泪，在微弱的月光衬托下，好像一个迷路的精灵。

  这一刻，昏暗的巷子里仿佛再次找到了夏季的气息，冷风被一点点驱离。

  看着晖敏这副模样，晖瞳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他太了解晖敏了，晖敏从小就不喜欢暴力，除了面对自己时虎了点，面对别人，连吵架都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屠龙？那不是她喜欢的事。

  虽然不知道晖敏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自己的妹妹护在身后，这是他们一起从孤儿院跑出来时就定下的约定。

  昂起头，眼前是大片的昏暗，天空在高楼的遮挡下只露出一丝缝隙，外面也开始安静下来，没有了巨龙的吼叫，也听不到路人的求救声。世界突然就变得不再嘈杂，就像一场灾难片的进度条已经走到末尾一样，一切似乎已经结束。

  “阿敏，你之前说你听到了一道声音，是什么声音？”

  晖瞳突然问道。

  他记得就在灾难来临的前一秒，晖敏说她听到了一道声音，世上的巧合很多，但恰巧降临到晖敏身上的概率却很小。或许，这其中有什么牵连……

  晖敏闻言停止了流泪，她擦干眼泪，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一阵冷风刮过，让她在寒冷中回忆起那种诡异的恐惧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听到那道声音，它没有来源，就像凭空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一样，和AI的声音差不多，机械、冷漠，没什么情感。”

  “它对我说：圣战即将开启，作为被神选中的使者，我将拥有神明的伟力，也将肩负起屠龙的重任。”

  说着说着，晖敏就低下头，身体轻微的颤抖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那道声音就忍不住害怕，好像它说的话我必须遵从，一旦违背，就要接受惩罚一样。”

  晖瞳听完这些，心中的吃惊不比看到巨龙的那一刻少多少，他大约猜到了，这就像是一场末日游戏，只不过丧尸变成了巨龙，能力者应该就是那道声音口中的“被神选中的使者”。

  也就是说，他的妹妹确实拥有了能和巨龙抗衡的力量。

  当然，前提是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巨龙……那种恐怖的生物光是回想起来就令人害怕，晖敏站在它面前就像是一个不起眼的石子一样，即便是神明，能做到让石子拥有杀死巨龙的力量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晖瞳的疑惑，晖敏微微颔首，将手指放在额头的印记上，顿时紫色的光芒大放，几乎照亮整个小巷。

  晖瞳用手挡着刺目的光，透过手缝眯着眼去看，在光的尽头，他好像看到一道身影，那道身影手持神枪和圆盾，穿着长裙，虽看不清面庞，但他潜意识的笃定那个身影一定是慈爱的化身。

  神秘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晖瞳的窥视，突然转过头面对晖瞳，晖瞳在强光之中感觉到有人在和自己对视，但只瞬间，他的大脑就变得空白，回归清醒的时候身影已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光芒开始收敛，然后散去，一个紫色的身影出现在晖敏身旁，她身着白裙，一头紫色的长发垂于腰后，眼眸之中星光流传，仿佛蕴藏漫天星辰，而他肌肤之上，亦流淌着紫色的微光。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却如同世界的焦点一样，不断的吸引着晖瞳的目光。

  “好美。”晖瞳目光涣散，下意识的低语呢喃道。

  并非他沉迷在女子的美貌中，而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意识在暗示着他，面对对方就该如此仰慕。

  见晖瞳这番模样，晖敏撇了撇嘴，然后语气复杂的说道：

  “这就是选中我的神明，战争与智慧女神——雅典娜！”

  这一刻，天空有缕缕神光从高楼的缝隙中落下，相互相融、聚拢在雅典娜的额头，点点星光散去，一道和晖敏额前一样的紫色印记浮现于她眉心，一道无形的光线把她和晖敏链接在一起，一种神秘的契约就此形成。

  晖瞳和晖敏看着眼前神迹一般的画面，心中震撼的说不出话。

  神光黯淡，一道空灵的叹息声从智慧女神的口中传出，她看向缝隙外的天空，忧伤的表情美得令人心生怜意。

  “众神与龙王犯下的罪，再次牵连了无辜的生灵。”

  众神！龙王！

  这两个词就像标了重点一样被晖瞳刻意记住，他瞳孔微缩，想起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做的那个重复的梦。

  梦中，恐怖的巨龙露出竖瞳，透过风暴漩涡质问虚空中的神明，灭世的战役就此开始，一个又一个强大的生灵血撒天空，血与火熊熊燃烧，白骨铺就尸海，堆积成山。……

  “梦中的一切究竟与现实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未知的恐惧始终笼罩着他，自巨龙出现的那一刻起就越来越浓郁。

  “女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晖敏在一旁怯生生的问道，听雅典娜说的话，她好像知道这场巨变的真相，通过契约，她知道眼前这位主管战争与智慧的女神拥有着多么恐怖的神力。

  若是她出手，巨龙或许也只是强壮一些的猫狗。

  雅典娜看向晖敏，感应到对方就是自己的契约者后，露出柔和的表情，贝齿轻抬，一段古老的过往从她口中说出：

  “一万年前，众神与龙族在神之山开战，古老的战役吞噬了无数生灵的生命，也摧毁了神明栖息的住所——神之山，众神之王惨胜之后对龙王的骸骨降下诅咒：万年之后，圣战开启，众神将再次降临，屠尽世间所有的龙族。”

  纤纤细手随意一抬，倾斜的高楼竟开始回正，在身旁两人的惊讶中做完这一切后，雅典娜继续说道：

  “如今，神之山已从尘封的地底再次降临，巨龙们受制于诅咒，无法长时间待在神之山覆盖的领土，它们只能盘踞在天空，召唤生前曾沐浴龙血的亡灵骑士，让亡灵骑士替它们爬上神之山，摧毁往生之门。”

  言语之间，一团紫色的光芒笼罩着三人，不顾晖瞳和晖敏一脸的错愕，带着三人往上方飘去，直到越过高楼，悬停在空中。

  “那里便是神之山，你最终要守护的地方。”

  雅典娜手指向珠海城中心区域，那里屹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端的神山。山体周围有十二道光柱自地面通往云霄，神山本身则是神光四溢，威严壮观。

  “好高。”晖敏一脸震撼，她还从未见过如此高的山。

  晖瞳也很震惊，但他更震惊的是雅典娜刚才说的话。

  神与龙的战役，王对王的诅咒，圣战开启，往生之门……这些虽然都不在梦中，却和梦里的画面无比契合。

  他看着雅典娜，想问她为何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的梦会和她口中的过往如此契合，但他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在警告他，不要这么做！

  “我能替她承担起这一切吗？”

  最终，晖瞳还是没有开口，而且询问了另一个问题。

  他看着脚下的“风景”，荒凉、萧条、肃杀……这些词汇串联在一起似乎就是珠海城现在的模样，目所能及之处，皆是破败之象。

  火焰烘烤着这座城市，黑烟徐徐上升，弥散在四周，像是恶魔在废墟中舞蹈。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