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篮球赛,刘佳玮的伤可以说因她而起的。虽然她使劲想,刘佳玮的腿长他自己身上,自己非要冲过来她也没办法,可毕竟因她而起,不内疚是不可能,况且再加上周围同学的议论:“刘佳玮为了你才受伤的哎。”“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平时没看出来呀。”“我觉得刘佳玮挺帅的,我们班班草了。”“他怎么会看上你。”各种声音,弄得本来心里有想法的周秦,一边不好意思主动上前关心手上缠了纱布的刘佳玮,怕别人误会他两真有啥,另一边又不好一点不表示,怕人家误会她人品。正在她进退两难、尴尬范傻的时候,又是刘佳玮打破僵局。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竟然连个慰问都没有?。”课间刘佳玮突然站到周秦的座位旁边。
周秦正吃这杂粮煎饼当早晨,差点喷出来,定了定神说:“没断呢?”
“你又知道没断?”刘佳玮眉毛一挑,反问道。
“断了的话是包石膏,你包的是纱布。”这点常识周秦还是懂得。
“是啊,流血当然包纱布了。你看我流血流得手臂都瘦了。”
“呵呵,还会开玩笑,说明不是很疼嘛。”周秦真想为能和刘佳玮这样自如的开玩笑的自己鼓掌。
这时,旁边的张莉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周秦,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吧,明明是你害人家佳玮受伤的,现在还说风凉话。”“就是就是”。。。周围的同学也发出了附和声加刷刷的斜视眼。
在压力和内疚的双重夹击之下,周秦低眉顺眼起来:“那。。。那你要什么补偿吗?” 刘佳玮嘴角勾起了笑意,懒懒的说:“恩,你硬要补偿也可以,我或许可以勉强原谅你。下周轮到我早上去大榕树那打扫落叶,你看我手受伤了,拿不了扫帚,你就帮我打扫这个星期吧。还有,每天记得帮我带早餐过来,我在大榕树那等你。”
“天气这么冷你不在家睡大觉,还要去监我的工?”周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免得你偷懒怎么办,别人还以为是我扫的。”
“你。。。”糟糕,他笑得真好看,犯规犯规。
第二天,周秦还是一早起来了,因为要赶着在早读之前把大榕树下的落叶扫完,如果早读前纪检部的人过去发现有落叶的话,班级就挨扣分,直接影响班级期末的优秀班级的评比,应该也会影响班主任绩效奖金什么的,要不然班主任不会因为之前的扣分恼火暴跳得如同出闸的猛兽。
秋末冬初的早上6点半,天还未亮清楚,空气被暧昧的烟蓝色笼罩着,显得安静而神秘。对周秦来说,这本是一个可以睡过去的6点多,可是却要撑起沉重的眼皮,顶着困倦的脑袋,拖着疲惫的身体早早到校。走到操场的时候,周秦远远的看见大榕树下有个人影,她心里咯噔一下。 走近,果然是刘佳玮。
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下,独处。周秦又开始了莫名的紧张。 “你来得这么早啊?”周秦说。
“是啊,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吗?”某人露出了招牌微笑。
“哦,我忘了你是陈老师的儿子,家在学校就是好啊。喏,这是给你的包子。”
刘佳玮接过包子咬了一个大口,“学校门口大王大包子铺买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香菇牛肉陷儿的。”说着,三口两口就把包子干掉了。
“其实。。。我给错了,我给你买的是猪肉陷儿的,我自己爱吃牛肉陷。”
“嗯,好吃好吃。”刘佳玮完全没理她。
接下来的打扫工作,并没有周秦想象那么简单。主要是刘佳玮要求过高,明明是已经扫干净,周秦想回教室了,刘佳玮硬是说没有,还这里那里的要求,说是天色暗,所以才没发现不干净。在这段时间里,刘佳玮把周秦家里上下,生辰八字,特长嗜好都套得一清二楚了,也怪周秦傻,问什么说什么,不过在这种独处的环境下某人的脑子是不会好使到哪去。
不知不觉间,天全亮了。远远看到一个拿着篮球的身影向大榕树这边的操场走过来,近了,是唐甜。周秦想跟唐甜打招呼,唐甜貌似没看见,从她身边直接路过朝着刘佳玮走过来。
“还能投篮吗?”唐甜笑问。
“不能”刘佳玮说。
“那我昨晚看见在这投篮的是谁?”
“肯定不是我。”刘佳玮说。
唐甜回过头来看见站在旁边愣着的周秦,若有所思。“你是替刘佳玮扫的?”
“是啊。”平时周秦尽管很崇拜唐甜,但是并不常跟她说话。她有一次听同班的李芳芳说过,像她俩这样,学习成绩一般家境又普通的,是她们班第三阶级的人。第二阶级的是比她们学习好一点的人,第一阶级的是长相好,学习好,家境好三好学生组成的,唐甜是其中一员,刘佳玮也是。作为阶级的最底层,周秦很少和唐甜讲话,只是远远的望她,听周围同学谈起她的种种八卦,自以为很了解她了。
唐甜没打球,走过去和刘佳玮并排坐,周秦识相地走开,回头瞄了一眼,他俩有种和谐的默契感,仿佛这个时间空间,只有他俩是主角,旁边的人事是布景。
周秦感觉打扫得差不多,自己拉着大扫帚回教室。背后听到刘佳玮叫她名字,假装没听到。在教室,周秦只见唐甜一个人回。一直到早读结束,都没见刘佳玮回来。倒是见刘佳玮的妈妈陈老师课前来找他们班主任说了些什么。
第一节课下,就有同学发现刘佳玮没来上课,半开玩笑说,是老师的儿子就有特权啊,大冷天不想起床上课就可以窝在被窝里。唐甜听到后大声说:“刘佳玮是过敏去医院打针!不清楚状况,就不要乱说!”
周秦奇怪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和唐甜有说有笑,怎么她转个身回教室,某人就过敏去医院了呢。她忍不住过去问:“唐甜,今早上我去扫落叶那会见刘佳玮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后来过敏去医院了?”
唐甜看了看周秦,欲言又止,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她说原因,这毕竟是刘佳玮的私人问题,她自己知道就行了,可是她又无法容忍别人对刘佳玮有所误解。 “他牛肉过敏,早餐吃了牛肉。”唐甜淡淡说。周秦听后心里一惊,惊得表情已经掩饰不住了:是她给刘佳玮买的牛肉包!唐甜见她表情惊讶得夸张,继续淡定地说:“牛肉过敏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知道他自己牛肉过敏吗?”周秦问。
“当然知道,他从小就这样。”
“你怎么知道他从小就这样?”周秦忍不住问。
唐甜正想说,转念一想,没必要跟她交代这么细致,没回答,走了。
下午上课,刘佳玮来了。周秦见他还是像平时一样和其他同学说说笑笑,看起来没有不舒服的样子,就稍放心。但心中仍有疑问,为什么他明知自己对牛肉过敏,为啥还要吃她买的牛肉包呢?搞得又像是她害的一样。不不不,这回是他自己要吃的,她又不知道他对牛肉过敏,上次的篮球场事件也是,也是他自己要冲过来的。。。周秦这样想着,心里的内疚感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那雪球逼着他滚到刘佳玮面前。
“听说你上午去医院了?”周秦问。
“是啊,早上你一个人走了,哦,不是走,是跑,我在后面叫也不回头,郁闷得我都去医院了,呵呵。”刘佳玮看着睁大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周秦,觉得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听说你是牛肉过敏,早说我就不买牛肉包了。”周秦以为刘佳玮可能会生气,没想到态度还是很轻松愉悦的。
“你知道了呀。”刘佳玮收起笑容。“不关你事,主要的是我自己想吃牛肉,都快忘了牛肉味了,以为吃点没事,你看我现在不也没事吗。”刘佳玮看着周秦的眼睛说。周秦怕他看到自己心里去。
不过经刘佳玮这么一说,周秦心里的内疚感倒是减轻了许多。是刘佳玮轻松自然的态度让她相信他说的就是真的。其实,她本就是特别容易相信人的类型,准确说,她不太会分辨别人说话的真假。小学时候,她的好朋友跟她说,市里的大广场每天5点钟有升旗仪式,到时候那里聚满了人,大家会一同瞻仰国旗的升起,特壮观,就像北京的天安门广场那样。那时候周秦刚巧看了一期中央台的关于升旗仪式的报道,特别向往那种仪式感,觉得能参与凌晨升国旗是件特别牛的事。于是当晚她告了4点多的闹钟,大冬天蹭蹭爬出棉被,翻过家里单位的大门,自己跑去大广场。一到广场,空旷一片,根本没有所谓的升旗仪式。记得那时只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大人过来,问她是不是离家出走,她说她是来看升旗仪式的。一直到长大,周秦还记得这个骑着自行车在广场晃悠的大人哭笑不得的脸。后来周秦回想,这个人应该是警察或者保安。还好不是人贩子,要不以她当年的智商,人贩子只要稍微动点心思,她八成遭殃。
所以她看见刘佳玮缠着纱布,以为他真的伤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