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就有人给了我一小袋杏子,原本只是尝两个的,禁不住那杏儿的形色,干脆就接受了馈赠。
回去把袋子随手往闲置的床上一放,居然四五天想不起它来。昨天刚进门,那个袋子像特意提醒我似的,突然蹦到我眼里,我吓了一跳,这才过去拎起它。杏儿们在袋子里很稳当,但那模样似乎比前几天有所变化,颜色深了些,显出很深的红和黄来,质地呢,感觉着也很绵软,同时,一股特有的杏儿的甜香扩散开来,以致我忍不住凑过鼻子贪婪地吮吸了一番。接下来,自然是拣俩综合素质好的,一饱我的口福。
吃杏儿,方法几乎总是这样的:一捏,杏儿分成两半;一抠,或者一挖(用嘴和牙来完成),将杏核去除;一丢,将两半儿色香味俱全的杏儿扔进嘴里。随后,就剩你细嚼慢咽,慢慢品味杏儿的醇香了。
几颗甜杏入口,遥远的回忆随之而来。
我的家乡,杏儿很少,村子附近似乎从未见过它的踪影,要想看到它,还得跑到四五里外的大西山上,因此对于少年时代的我们来说,它便显得十分珍贵。每到夏天,我们就盼着周末,一到周末,就三五成群往大西山找杏儿去了。
当然,也不纯粹为了找杏儿,我们的目标哪能那么专一呢?一路上,总要借口找杏儿尽往无人处探险,通往大山路上几乎所有的沟沟坎坎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我们翻沟跳塄带摸爬滚打,一个个野劲十足,遇到什么野果就势摘下来尝一尝,味道好的就吃掉,不好的就扔到一边;遇到小鸟小兽,手里的弹弓就是一阵“嗖嗖”,也没想着一定要打中,打过之后,又继续我们的旅程。
在这漫无目的的“扫荡”中,有时居然就得到了意外的收获——有那么几棵杏树被我们发现了。它们长在比较危险的沟边,那沟,现在看来也并不深,只是各种野草、灌木蓊蓊郁郁的,将它打扮得阴森恐怖一点罢了。不管怎么说,对几个少年(有的还是儿童)来说,一条两三米的山沟加上一大片草木,就足以称得上是“险”。但是,对诱人的杏儿的渴望,很快就占了上风,我们纷纷抢着摘杏儿,摘下来也不着急着吃,而是先往口袋里塞,塞不下的,就把两个上衣衣角交叉着一挽,这样就做成一个超级大口袋,尽可以装了。
很快,低处的杏儿就采摘一空,有胆大的,就攀到树上去,摘了就往衣服里丢,等他下来时,原本瘦骨伶仃的一个毛孩子,肚子那一圈儿也许就鼓鼓囊囊地“长出了膘”,那“膘”疙疙瘩瘩,硬邦邦的像铁蛋,很惹人注目,也很招人喜欢。那些收获微薄的,自然充满了羡慕,也许还会讨好地跟对方要几个,对方一时兴奋,一般都不会拒绝。
怀揣着满满的杏儿,我们欢天喜地,边走边吃,可是吃到嘴里才发现,这杏儿真酸啊!原来,刚才只顾着摘,竟没注意这些果子并没有完全成熟。但是我们并不介意,还是觉得好吃,把每一个杏儿都吃得很干净。不常见的果子讨人待见,连杏核也不舍得扔掉,留着日后当玩具。
因为有了这意外的收获,我们也不往西山上去了,干脆打道回府。乘兴而来,尽兴而返,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后来,我们自然也到过西山,也爬过山脚下的杏树,吃过树上的杏儿。
再后来的某一年,跟父母去地,在地边上,我看到了当年我们曾攀爬的那棵杏树,我没有想到,当初发现的这棵杏树居然会成为我们的地边树,这算不算一种缘分呢?它也长大了,比从前更茂盛,比我长得好,可我对杏儿的渴望已经没有那么强烈。
如今,我已在这个到处是杏儿的山区待了十几年,这里的杏儿比我少年时代的杏儿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每当见了青红黄三色晕染得很合适的杏儿,我都会欣喜若狂,它们太好看了!但是奇怪,我却不再爱吃,这自然有杏儿不能多吃的缘故,也许也有自己身体的缘故,但是更多的原因,我想还是,这些果子缺少了童年的滋味儿。
眼下,杏子又熟了。夏天的味道也浓了。我的少年时代,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