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日本的蒲公英(第六章)
第七章
第一节
奈奈子又带着小樱和小武来布鲁斯家玩了。俩孩子真是缠着布鲁斯不要不要的。一会要听故事,一会一人抱一条腿让布鲁斯拖着他们走,一会又要吃芒果,一会又要听故事,布鲁斯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奈奈子和绘里喝着茶聊天。
“你们要不要考虑生个小孩呀。”
绘里知道布鲁斯很喜欢孩子,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布鲁斯也没有提过,一下子有点蒙。
“我生小武的时候也三十八了,现在医学水平高了,四十岁生孩子的很多呢。”奈奈子接着说道:“单单你们两个人过也挺好,但是如果有了孩子,就会增添不一样的乐趣呢!”
绘里认真听着奈奈子讲话,陷入沉思。
“要不我先帮你在我爸医院预约做个体检吧。”
绘里没有拒绝。
……
这天吃完饭,布鲁斯坐在沙发上看书,绘里走过来挨着他坐下,特别温柔地挽住他的胳膊,布鲁斯觉得很异样。绘里递给他一份报告单:
身体状况良好,可以受孕。
“这是什么呀!”
“奈奈子带我去做了个体检!”
“绘里,我确实喜欢孩子,但是没有说咱必须得生孩子。”布鲁斯正襟危坐,俩人从来没有谈过孩子的问题,毕竟高龄产子是有风险的,加上绘里的舞台剧演员身份,他并不觉得绘里有生孩子的打算,他想可能是奈奈子说了什么。
“不想要算了!”绘里有点不高兴,啪的一下从布鲁斯胳膊里抽出手来,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能和绘里有一个孩子对我来就像梦一样。我怎么能不想要。”布鲁斯握住绘里的手说:“只是你应该告诉我,让我陪着你去,你不该一个人承担的。”说完把绘里拉倒怀里,吻了下去。
……
夫妻俩的生活虽然甜蜜,也难免有摩擦。上一个公演结束不多久,新剧的排练又开始了,又有大量的台词需要背诵了。沙发上,床头柜上,浴室里,似乎家里到处是台本。
这天,布鲁斯从后面抱住绘里,亲吻她的脖子。
“哎呀,走开啦,背台词呢!”绘里有点不耐烦,满脑子都是台词的绘里几乎没有什么空档考虑别的。
第二天醒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但并不见布鲁斯的身影。走近,绘里发现桌上有张便签纸:
有事出差几天,祝您和台本过得幸福。
布鲁斯
绘里觉得又可笑又可气,不愿理睬,把便签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吃完饭像往常一样去排练场了。
……
“叮咚”绘里妈妈打开门一看是女婿布鲁斯。
绘里的爸妈是两个非常可爱的年逾古稀的老人。爸爸喜欢弹吉他,年轻时相当摇滚范;妈妈是个贤惠的家庭主妇,写得一手好字。对这个“不速之客”的来访,俩人非常高兴。
“怎么有时间过来呀?”爸爸问。
“来大阪有点事,就想着先过来看看你们。”
“真是嫁出去个女儿,得了一个儿子呢!”妈妈笑着说。
“要待几天呢?”妈妈接着问。
“恩……,三两天吧。”
“要不你就在这住着吧,出去办事开你爸爸的车,也方便。”
“不用啦,我那个,酒店都预定好了,一会过去。”
“酒店?绘里不是有个公寓吗?”妈妈问。
“啊,糟了。”布鲁斯想,搪塞道:“糊里糊涂,钥匙落下了。”
“那就住家里好了,在家门口还住酒店。”妈妈嗔怪道。
“布鲁斯,你就听你妈的吧。”
……
布鲁斯留言说要出差,也不全是假话。此时,唐融正在大阪忙活第二家分店的事情。第二天他就去了分店。
“哟,唐融。”
“哟,布鲁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唐融说。
“切~”
“终于舍得把老婆放家里,自己一人出来了。”唐融戏谑道,递给他一瓶苏打水。
“嗨,在家里能怎么样,在家里也一样被无视。”嗤~,一股气泡冒了上来。
“有情绪呀!”
“成天就知道背台词,就知道排戏。”
“哎呀,太能理解了,真衣不是脚伤好了吗,天天练球,我也完全被当做空气了。”唐融无奈地说,他想到了前天晚上在烤肉店碰见真衣,他走过去在真衣旁边坐下,真衣只和他说了几句,就继续和陪练、教练讨论乒乓球,被冷落的他悻悻离开。两个小时,四个小时,六个小时,真衣的训练量逐渐加大,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训练得更加刻苦,想要把这8个月来落下的训练补回来,赶上去。她的心思几乎全放在了乒乓球上,走路想的是乒乓球,泡澡想的是乒乓球,做梦都是乒乓球,连睡觉都是手握着球拍……他们通话时间少了,几乎没什么时间约会,唐融被边缘化了。
唐融心里不舒服,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可以不要总穿那身丑丑的运动服吗、她驼背咋那么厉害、吃的还能不能再豪放一点,塞得那么满,说话不会喷饭吗!”但他努力调整心态,说服自己去理解她,同时把自己埋进了工作里。
“为了两个落寞的男人,干杯。”布鲁斯碰了下唐融的汽水瓶。
“哎,不过你看新闻了吗?第六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不是在首尔举行吗,昨天国务院总理***约见了出席的日本首相****。”唐融转开了话题。
“哦?”
“你都不关心一下的。”
“我只祈祷两国关系快点走出僵局。”
“哎,别太天真了,两国关系太敏感,太复杂喽……”
“恩……”布鲁斯皱紧双眉。
“今晚约了客户,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答应了岳母回家吃晚饭。”布鲁斯突然心事重重的样子,每次和唐融谈到中日关系他就很烦恼。当天晚上布鲁斯并没有回家,他住在酒店,他打电话告诉岳母有事情要到谈到很晚,怕打扰他们休息就不回去了。
离开东京第三天的晚上,布鲁斯开始想绘里,她回家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现在在干什呢,怎么都不打个电话给我,不如我打一个吧,不行,我得扛住了,要不然计划就泡汤了,得让她意识到我的重要性。这样想着,吃饭的时候不住地去瞄自己的手机。绘里妈妈察觉到了什么。悄悄给绘里打了个电话。
“喂,妈妈。”
“绘里,你是不是和布鲁斯闹别扭了?”
“他去大阪了?”绘里反应过来。
“恩,在家里呢。夫妻拌拌嘴什么的,让个步就过去了。”
“哎呀,妈妈,你不要管他,他简直太幼稚太任性了,不能惯着他呢。”
“绘里,你就是老不让人。”
“妈妈,先不说了,我得背台词呢!”
“……”绘里突然觉得恶心,干呕了几下。
“绘里,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恶心。最近老这样,可能是肠胃失调了。”
“你胃不舒服还真是少见,之前在剧团时那么紧的行程都不记得你有胃不舒服的情况呢。”妈妈稍稍不解,而后恍然大悟,立即问道:“你是不是没有什么胃口,还总觉得疲劳?”
“恩……”
“绘里……你可能怀孕了呢。”妈妈略激动。
“好像确实经期延后了。”绘里一想,随即检验了一下,是怀孕了。
布鲁斯觉得自己简直该死,没听爸妈的劝阻,连夜赶回了东京。回到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他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瞧了一眼又轻轻地关上,自己去次卧睡了。绘里得知自己怀孕后又兴奋又有些许不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卧室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她知道布鲁斯回来了,瞬间飘着的心像是落地了似的,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布鲁斯呢,亢奋至极,越闭上眼睛越是清醒,直到凌晨四点他实在躺不住了,冲了个凉,钻进厨房。
六点多的时候绘里醒了,走出卧室,远远地就瞟到了眯缝着眼盯着她的布鲁斯。像往常一样,绘里洗漱之后,在餐桌旁坐下来。桌子上七八种早餐,摆的满满的。有米饭味增汤,有蔓越莓奶酪饼,有三明治牛奶,还有上海水煎包……
“你是要喂猪吗?”
“我太激动了。”布鲁斯眨着他的星星眼。
这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让俩人很自然地重归于好。
第二节
当天他们去医院做了检查,已经怀孕40天了,医生说一切正常,绘里这种厌食干呕的反应算是比较小的了,再过一个月左右慢慢就会消失,就是提醒他们因为是高龄孕妇,要格外当心,一定要按时来做孕检,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还给了他们一本指导手册。
布鲁斯翻开册子。
1)注意饮食,均衡营养。
2)规律地起居作息,戒烟戒酒,不可熬夜。
3)缓和情绪,保持心情舒畅,切勿疲劳工作。
4)远离危险场所,远离有危害的物质。
……
越往下看,布鲁斯越感到不安,要注意的东西太多了,简直一不小心就会触犯戒律似的。A型血的人就是这么认真,认真到忘记自己也是学医的,也是有医师执业资格的人。他把医生的话当成先知的真理,把小册子的奉为圣经。绘里倒是心大得很,觉得不用那么担心,医生在警告你的时候总是会说得夸张一点好让你遵守。
回去的路上,布鲁斯开车都是小心翼翼地。
“前面右拐就是那家甜品店了,我想吃冰淇淋。”绘里说。
“刚才医生说啥了你都忘了,不是建议咱少吃凉东西吗!”说着布鲁斯径直开过路口,并没有注意到绘里已经开始闷闷不乐了。
一进门绘里把包一扔,坐到沙发上开始泡红茶,红茶是她最喜欢的饮料。
“哎~医生怎么说的,红茶咖啡啥的得控制,咱能不喝就尽量不喝。”布鲁斯从绘里手里拿过茶叶包塞回茶盒子里,连并整套茶具都拿到厨房收了起来。
再回到沙发,布鲁斯终于发现了绘里的情绪。绘里噘着嘴,眼眶通红,她非常委屈,为什么吃东西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布鲁斯走到绘里旁边坐下,轻声安慰道:“医生不是说前几个月还不稳定,注意点比较好吗?”
“医生说医生说”绘里此时听不得这几个字,“我不管,我就要吃冰淇淋。为什么连冰淇淋都不让我吃……”说到后面几个字竟哽咽了起来。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去买,这就去买。”布鲁斯想起小册子上写着孕妇情绪容易波动,家人应该多给予关注和体贴。
无奈,布鲁斯又驱车折回那家店,回来还撞上下班高峰,早知道当初就买了。
……
舞台剧演员其实是非常辛苦的,唱歌就不用说了,关键是表演几乎得一直站着,无论是工作量还是工作形式,对孕妇都是不利的。每次想到绘里在舞台上唱歌,布鲁斯就担心会不会把小宝宝震坏。虽然有让绘里停下工作的想法,总开不了口,只能是其他方面多加照顾,每天接送她上下班,严格按照孕妇食谱,科学配置三餐等等。怀孕到第四个月,绘里小腹微微隆起,也出现了尿频现象,她开始有了怀宝宝的实感。
这天像往常一样,早晨,布鲁斯把绘里送到了排练场,没想到中午就接到电话,说绘里晕倒,已送往医院。
医生诊断没有大碍,只是出现了轻度流血,可能是太劳累所致,让他们不用担心。之后他们又去了一直做产检的奈奈子爸爸家的医院,医生也说是疲劳所致,鉴于绘里又是高龄孕妇,医生建议最好停下手头的工作。这样,绘里也只能暂别舞台了,离生产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她要怎么打发呢?
第三节
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多得用不完。看书,散步,逛街,上课啥的,刚开始感觉挺惬意,可什么事情也一样,再怎么好,老做也就腻了,到了怀孕第五个月,也就是在家呆了还不到两个月,绘里便觉得无聊的不能再无聊了。
“过会吃完饭,送我去奈奈子家。”绘里讲。
“啊?哦。”
之前布鲁斯还挺愿意往奈奈子家跑的,可是随着绘里小腹慢慢隆起,他有了顾虑,他害怕小樱和小武不小心撞到绘里的肚子。
“你可得当心那俩小家伙。”
“哎呀,知道了,真能叨叨。”绘里一副嫌弃的样子。
……
“奈奈子,你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简直要发霉了。太无聊了。”绘里抱怨道。
“你呀,珍惜这女王般的待遇吧。”奈奈子笑着说。
“高级政治犯待遇吧!再说,没怀孕之前咱也是公主级别的。”绘里不禁脸上露出了嘚瑟的神情。
“你就显摆吧!”
俩人又聊了好多,有关孩子的话题占据了绝大部分。
傍晚时分,布鲁斯把绘里接回了家。
“你要不要回爸妈那住几天?”布鲁斯用商量的口吻。
“哎?为什么?”
“再过几天就是我养父母的忌日了,我后天想回一趟伦敦。明天把你送到大阪去,好吗?”
“我想和你一起去伦敦。”
“开什么玩笑,要飞将近13个小时。”
“没事的。”
“不行,你忘记上次过度疲劳导致流血了!?”
“我现在第5个月,刚好是稳定的时期,不要紧的。”
“不行不行,还是不要冒险了。”布鲁斯想了想,连连摇头。
“真的想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太孤单了。正好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直待家里我都有点抑郁了,这样对孩子也不好。你就带我去吧。”绘里抱住布鲁斯央求他。
“那咱明天去找医生做个检查,如果医生说OK,那咱就一起去。如果”布鲁斯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好。”绘里赏了布鲁斯一个甜甜的吻。
检查没有问题,医生说可以坐飞机。
布鲁斯本来就不喜欢坐飞机,在封闭狭窄的空间,他会觉得非常难受,所以能不坐就不坐,每次乘坐就很焦躁,这次就更加不安了。掐着时间,绘里不睡觉的时候每过一个小时就让她起来活动活动,又是祈祷别遇上气流,导致飞机颠簸,又是希望机长操作娴熟,飞机平稳降落,就差自己跑下去垫着了。
机长广播说,由于西思罗机场繁忙,需要盘旋等待15分钟。妈呀,这15分钟简直是要命,太煎熬。布鲁斯对绘里又是担心又是责备,责备她太自私,只顾得玩不在意孩子,转而又担心,千万别处什么事,如此反反复复,转来转去。伦敦时间下午三点左右,他们安全着陆。布鲁斯可是松了口气,之前神经绷得太紧,一下子放松下来变得疲软无力,绘里不用说当然也是感觉疲劳。俩人到达酒店,吃了晚饭就早早休息了。完全没有调整时差的顾虑。
第二天一早,俩人先去花店买了一束粉色玫瑰,布鲁斯说这是养父母最喜欢的花。绘里想,原来如此,怪不得楼上花园里那么多的粉色玫瑰。3月的伦敦还是挺冷的,今天又下着小雨,绘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停下来,把围巾重新包了包。阴沉的天空,古老的建筑,撑着伞的布鲁斯,绘里觉得他们是一体的,仿佛自己和这些东西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绘里挽着布鲁斯的胳膊,感受不到他的温度。他今天格外略沉默。
到了墓前,布鲁斯把花放下,望着墓碑,又是沉默不语。他想告诉父母,他现在活得很认真……突然,绘里握住布鲁斯的右手,对着墓碑说道:“爸爸妈妈,你们好,我是绘里,布鲁斯的妻子。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还有我怀孕了,不久就要抱小孙子了,你们一定很高兴吧。原上帝保佑我们,一切顺利。”
绘里的话犹如一束阳光穿裂了布鲁斯心中的积垢。他从来没有在扫墓之后有过如此轻松地心情。绘里的积极乐观一直在感染着布鲁斯。他们没有立即回国,布鲁斯想通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多走走散散心对绘里对孩子都有好处。所以他们打算在伦敦再呆了一天,然后乘坐海底隧道火车经法国,去比利时、荷兰停留一段时间,然后从阿姆斯特丹乘飞机回日本。布鲁斯是这样想的,从欧洲大量接收叙利亚难民开始,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不少的恐怖分子混在了难民当中进入欧洲,制造灾难,比如去年十一月造成数百人伤亡的巴黎恐怖事件,法国德国万万不能去,所以相比而言对待难民接收问题比较消极的比利时和荷兰会安全一点。而且布鲁斯建议不去大城市,而是去小城镇,短租一套民宿,体验风土人情,更能品味旅游的真谛,除了不同的建筑风格不同的外表,更要感受不同的思维方式,再者相对大城市的喧哗,安静的地方也更适合怀孕的绘里,再有恐怖袭击一般都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很少会向人口稀少的小地方下手。
他们走的很慢,避免劳累。每到一处都能和当地人交流自如的布鲁斯着实让绘里崇拜了一番。大约一个星期后,他们来到了比利时的一个小镇。离他们租的房子200米的地方就有一个度假村,所以周围的环境很好,他们住的很惬意。有种住在自己家里的感觉,布鲁斯还给想吃面食的绘里做了手擀面条。他们的邻居刚好是移民过来的中国人,知道布鲁斯也是中国人,分外亲切,经常晚饭叫夫妻俩来吃。这天晚上他俩又来蹭饭了。
“你知道吗?附近的度假村马上要被安置进800名难民。”邻居女主人讲道。
“哎?”布鲁斯回答道。
“想想几个月前为了逃命惨死在土耳其沙滩上的小男孩儿,难民实在是可怜。有能力我们理应收留,尽力给他们援助。”
“恩。”布鲁斯点点头。
“但是原先要安排1000人的,你知道我们这个村里的居民一共也才800多。在我们村民的据理力争下,人数得以削减到了800。”女主人脸上布满愁云,她接着说:“虽然政府说难民只在这里呆三个月,你能保证里面没有恐怖分子?假如说全是真正的难民,名单里90%都是青壮年男子,一旦他们的雄性荷尔蒙……我们孩子的安全怎么办。”
晚餐吃的有点压抑,女主人很是激动,法语和中文掺杂着,绘里是一点没有听懂,回家后布鲁斯又重新跟绘里讲了一下,明明想躲偏偏还撞上了。
绘里往二楼走,刚要踩第一个台阶的时候,突然腿发软,身子往前倒,她下意识地双手支地防止肚子触地,但是整个脸撞到了第二级台阶上,额头和鼻子蹭掉皮的地方略微肿胀了起来。在人稍多的地方,地面不平整的地方,故意歪歪啦啦让布鲁斯紧张的绘里,那个故意说要做一些孕妇禁忌的事情,让布鲁斯不断说“NO”进而抓狂的绘里一下子没有了。绘里真是吓了一大跳,她照着镜子,审视自己蹭破皮的脸,突然发现皮肤也变得好差,当然她原本皮肤也不是那种很光滑细腻的,这么仔细一看,变得更粗了,貌似还长了斑,越看越觉得心里不好受,委屈地嘟哝着自己变丑了,捂着自己的脸,不让要给她涂碘酒的布鲁斯看。
“没事的,现在就是激素过高引起的,生完孩子还会变好呢!”布鲁斯安慰道。
“鼻子上蹭破了皮,简直像个小丑。”
“哈哈,要不然我也像《春琴抄》里面的那谁一样,用刀子把自己的脸划几下吧!”布鲁斯开玩笑。
“讨厌。”说着打了他一下。
睡到半夜,绘里突然叫布鲁斯。
“哎呀,腿抽筋了。”
“脚尖向上翘,把腿伸直了。”布鲁斯一咕噜爬起来,打开灯。
孕妇小腿抽筋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布鲁斯一直坚持在临睡前用温水帮绘里洗脚,并且按摩小腿,有意预防。
“好了,没事了,睡吧。”布鲁斯轻声说。
“我睡不着。”
“不要紧张,抽筋是正常情况。”布鲁斯吻了下绘里的头发。
“咱们回家吧。”绘里突然央求道。
“好,没事,睡吧。”布鲁斯侧身拄着胳膊环抱着绘里。
……
第二天上午他们赶往布鲁塞尔,提前踏上返程。
第四节
晚上八点多,他们登上了飞机。返程稍快,大约十一个半小时就能到东京。睡了六七个小时后,俩人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回家了,心情格外好。布鲁斯也没有来时那么紧张了。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机上有一位重病旅客,我们急需医务人员的协助,如您是医生或护士,请马上与我们乘务员联系,对您的帮助我们深表谢意!”
突然飞机上响起了广播。布鲁斯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屁股抬了一半又坐下了。
“飞机上这么多人,肯定有其他医生,况且我好久不碰病人了。”布鲁斯攥着拳头想。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机上有一位重病旅客,我们急需医务人员的协助,如您是医生或护士,请马上与我们乘务员联系,对您的帮助我们深表谢意!”
过了没多久,广播再度响起。同时布鲁斯听到在他们后面很近的地方有一股小骚动。
“出什么事了?”布鲁斯抓住一个空姐问道。
“有个乘客突然晕倒,意识丧失。”
“还没有医生过去吗?”布鲁斯急切地问。
“是的,没有。”
“绘里,你在这坐好了,别乱动,我去那边看看。”布鲁斯的语气严肃而坚定,说着在空姐的指引下去了现场。
原来一位商务舱的女士在厕所门前晕倒,左侧鼻翼有少量出血,面部肿胀。
“我们需要地面医生的支持。”布鲁斯说。
“这个已经接通了。”
布鲁斯立即对病人的呼吸、脉搏、血压、心脏、胸部等进行了检查,脉搏细弱,心率快,血压偏低。他考虑可能是低血容量性休克引起的晕厥,和地面医生意见一致,布鲁让机组人员提供靠枕,抬高患者下肢,戴上面罩吸氧,并给患者盖上毛毯保暖,拿冰块外敷肿胀的地方。
经过五十多分钟的紧急救治,那位女士意识转清,生命体征逐渐平稳,机组将其转入头等舱休息。
绘里怎么可能乖乖待在座位上,况且两个仓就是一帘之隔。在给病人施救的布鲁斯的脸上有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专注冷静而又不乏激情,充斥着对生命的尊敬和热爱。绘里知道布鲁斯并不喜欢经商,因为店里的事几乎都是唐融来打理。他又有许多爱好,画画,养花,木工,钓鱼,还时不时地给绘里做包包,确实都做得还不错。但是总是让人觉得是一时兴起,你永远看不透他是否真的喜欢,他喜欢什么,或者他究竟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他确实没有明确的方向,但是又不像无头苍蝇那样盲目而不知所措,绘里本身也不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的人,所以并没有嫌弃他的“无所事事”。但这一刻她似乎知道了。可是知道的同时又似乎有一个迷雾飘来。为什么知道的越多反而有种陌生感呢?
布鲁斯回到座位上坐下来,深呼了一口气。
“哎哟,深藏不露呢!原来你还会治病。”绘里故意说得很俏皮来缓解布鲁斯的紧张。
“没什么,放下四年多了,非常的不安。还好,进展还算顺利。”布鲁斯还是没有完全放松。
“刚才觉得飞机里有什么在闪闪发光,放眼四周,定睛一看,哎,妈呀,那不是我老公吗!你知道吗,刚才的你太帅了。”绘里边说边拉拽布鲁斯的胳膊。
“是呀,也不看看是谁的老公。”布鲁斯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放弃了医生的职业,但是如果你真的热爱,什么时候捡起来都不晚,我们永远支持你。”绘里说着握住布鲁斯的手放到隆起的肚子上。
“我……”布鲁斯欲言又止,他想要告诉她,不,是极度想要向她倾诉,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谢谢,不过现在你和宝宝才是我最大的梦想。”说着拿起绘里的手吻了一下。
中途布鲁斯又进行了一次检查,三个小时后,飞机顺利抵达东京,患者身体状况已经平稳,被救护车送往医院接受进一步检查。
落在日本的蒲公英(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