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军

一道刺眼的灯光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延伸到小区门口的青香馄纯店（以经营馄饨为主，也供其他小吃）。K君下车打算在这里为自己的肠胃填储满能量，再去迎接新一天的曙光。

其实，K君也是这里的常客。只是，几天未曾光顾，店面已是焕然一新。最惹人注目的是墙壁上那首陆游的《蔬食戏书》，便不由自主地欣赏起来。

“你好！看得懂么？”身材窈宨，笑容可掬的老板娘上来与这位经常成为她店中的第一位顾客的K君打着招呼，似乎期待着对方，能为她店里的新装饰赞赏她的品味。“模模糊

糊，理解一点，没有深刻领会。”K君实话实话。

“哦！”

直率的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其实你的目的，是招徕顾客。我觉得若是写一副通俗而不乏情趣的对联，会比这文雅而富有韵味的诗有更好的效果”。

“有道理”！得到老板娘首肯，K君还真的就蹬鼻子上脸：“改天让我好好想想为你编写一副”。“你一一”老板娘疑惑地对着K君转了半圈：面前的他，其貌不扬，身着“正道交通”工作服。她似乎要以她那入“肉”三分的眼光，看一看面前这位老头骨子里究竟有多大能耐。K君被这放肆的目光给激怒了，但一时又想不到该如何接招。好在服务员已端上了一碗在汤中多次翻滚热气腾腾的馄饨，顿时，让他来了灵感，朗声吟出一句：“几经翻滚方才知味”！

一旁的老板娘听了不由大喜过望，这不是为她的馄饨量身定制的么？不，这写得并非仅仅是馄钝，分明写的是人生哪！想起前几年自己推着自制的四轮板车与城管“打游击”。在残酷的现实社会经过多少摸抓滚爬，尝遍多少辛酸苦辣才拥有了现在的青香馄饨店，尝到了一点甜味。而这句子该是多少创业者的真实写照！

“哇塞，这么有才！”老板娘露出钦佩的目光。并面对着K君，幽默地做起了第四节“眼保健操”，以示刮目相看之意。K君得意地笑了“老板娘太高估我啰！其实对于我，你完全可以这样的。”说着，将头朝右下方一仄，眼朝下一瞟，发出“汪，汪汪！的狗叫。”

语言，就是这么的神奇。倘若K君直接说句“狗眼看人低”会是多么令人尴尬，也显得过分。而今辅以这幽默的肢体动作，竟惹得相互间都畅快地笑出声来。

“哈哈！这么幽默，快告诉我下联吧，看你这么有趣，你编的对，肯定招人喜欢。”

“糟糕”！K君根本没想出下联，咋就轻易抛出上联，给自己制造麻烦？”他竭力思索着，口中念念有词“一缕……一缕清香亦可醉人？”

“可以呀！”老板娘笑逐颜开。

“K君赶紧摆摆手。下面这句意境太平常了，而且“翻滚”是动词，“清香”是名词，对联必须词性相同，可不能拿出去丢人现眼！”

“哦！”

“让我再想一想，能不能想个好一点的”K君绞尽脑汁，依然无果。于是，说道：“老板娘，能不能以这个，这个一一”K君举起右臂伸出拇、中、食三个手指头相互搓着，一一这可是个向人索钱的姿势。“一一来刺激一下我的灵感？”

“哎哟哟！算盘打得这么精，你是不是当会计的？”。“哪里，哪里，我只是不想明珠暗投而已”！

“那你想要多少？”

“你看值多少？”。“你的自我要求呢？”K君知道自己扭不过她，便说：“下面一句意境太平常，并且按对联格律，也难以成“对”。罚一踠馄饨。上联一语双关，意在言外，值二踠馄饨吧！相抵之下，这踠馄饨免费!”，“成交！”老板娘倒是十分爽快。“只是一一你说‘一缕清香亦可醉人’不能拿出去丟人现眼，那么，你那‘几经翻滚方才知味’也就成了送给和尚的梳子了！”

K君一边品尝着馄钝，一边望着丰韵犹存的老板娘，一边竭力思索。过一会儿，将大腿一拍：“有了，妙句来也！”他必须以他的那几分歪才，趁机揶揄一下惹得自己学狗叫的老板娘。“只要把下一句子改动三个半字，意境、情趣都是绝妙！”

“改三个半字？”

“是啊！我这个人确实‘一根筋’，不仅一是一，二是二，而且容不得误差，半就是半”！

“快，说来听听！”老板娘有点迫不及待。然而，K君却并未如其所愿，而是先与她确认一下这妙句的价值：“本来，我这修改后的妙句，也就值一踠馄饨。可，要是与上一句联在一起，配成一“对”，那就是珠联璧合，能为你吸引很多很多顾客，创造很多很多利润。我想至少一一至少能值一千踠馄钝！”

“啊哟哟，你这三个半字，可真是一字千金，一千踠？是不是想让我养你呀！虽然我以为你这上联蛮好的，但也不见得能使我的生意好了许多吧”。K君心平气和地：“不要激动嘛！你信不信我这下句一来，虽然上联还是原先同样的字，可意思就有很大的区别！”

“不一样吗？我觉的这上联很好噢，写出人生真谛，可不要轻易改动”。看得出老板娘对原句十分欣赏。“嘿嘿！”K君笑道“上联一字都不改，还是那几个字，与下面合在一起这含义就并不是在汤中‘翻滚’；这‘味’也并非局限于舌头能品尝出来的酸甜苦辣。而且原先含义中指的是人生，配上修改后的另一句还是人，还是生！”瞅着K君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老板娘根本难以察觉K君的‘是人生’与‘还是人’，‘还是生’究竟有什么区别。K君又继续一本正经地：“其实写这个“对”嘛，跟这个男女配对差不多，你这叫青香馄钝店的，想必青香是你的名字吧？”

“这跟是不是我的名字有关吗？”

K君狡黠一笑“这么说呢？如果把你比作上联，那么，配个什么样的下联，就好比你嫁个什么样的老公。虽然，你还是你，但嫁给老板，你就是老板娘。嫁给流浪汉，你就是讨饭婆。要是嫁给总统，可就是总统夫人啰！所不同的是男女配对，要你情我愿，而对联可以由创作者乱点鸳鸯”。原本略带怨气的老板娘竟然又给K君逗笑了。不过，这老头靠谱吗？胡搅瞎扯的，他又不是皇帝，他的一副对联，能值一千踠馄饨？能为她多赚利润？便质疑道：“你这价值二踠馄钝的上联，再加价值一踠馄饨的下联，你就可获取一千踠馄饨，并且还能留一些利润给青香馄钝吧，这牛皮是不是吹得太响了？”然而，K君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明白只有自己敢漫天要价，才能使老板娘放松戒备，利于自己安全撤离。“你以为这是做梦，变魔术？一加二等于一千这是极为荒谬？哎！你可千万别低估两个平凡结合在一起能产生极不平凡的威力！你知道毛顺生吗？知道文七妹吗？知道这两个平凡人物结合在一起，就有了能使天翻地覆的千古伟人毛泽东？”K君洋洋自得，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原来这么晦涩难懂的学术问题，竟然可以从男女配对中解释得明白晓畅，颇有情趣。然而，老板娘毕竟久经商场，阅人无数，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哇，你这对联还能生孩子？未免太搞笑了吧！还是根本就是肚里无货，想耍赖吃白食？”K君闻言，赶紧嬉皮笑脸地扫码付款“那就桥归桥，路归路吧，不过说实话，我这一一这两句话吧，虽不能让天翻地覆，可绝对能闹他个满城风雨！”顿一会，又继续强调：

“你要明白，这下联，与原先相比，就如同是一一”。没等K君想出恰当的字眼，一旁的老板娘接过话茬“这不是明摆着一踠馄饨与一千踠馄饨的区别嘛！”

“嘿嘿！可是这区别还没有包含你所得的利润呀！要是加上去的话一一”此刻，K君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老板娘的胸脯，便道：“那简直就是乳峰与珠穇朗玛峰的区别！”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却又挤出一丝微笑。显然，她既不想轻易得罪“上帝”，也寄希望K君能为“几经翻滚方才知味”配上好对：“不正经！牛皮么，不用吹，还是听一听你的妙语，究竟能不能让我当个‘总统夫人’吧”！

望着陆续而来的顾客，K君也觉得不该有太多的铺垫。若不掌握好玩笑的分寸，那就真的被人认为是个无赖了。便笑道“好吧，那就告诉你，只是，我想到这么好的下联，能不能麻烦你先洗一洗耳朵，再过来倾听？如果你有这片诚心，一千踠馄饨就以减免了！”老板娘“咯咯”笑道：“如果物有所值，馄纯还是不用减免。至于，洗耳朵嘛！我真担心你的下联会弄脏我的耳朵，害得我又该重新洗一次，还是先把这第一道洗耳的工序减免了吧！也省些麻烦”。K君不由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高，有水平！那你听好了，我这下一句是：半老青香依然迷人！”并迅速转身离去。老板娘闻言，那佯装嗔怪的表情下，竭力掩饰着内心的喜悦。只是待她细细回味上一句时，旁边一位美女“噗一一”的一声，硬生生地把刚塞入嘴里的拌面，从鼻孔中窜了出来！这镜头，要是能拍照留念，发个朋友圈，该是多么夺人眼球！K君正在纠结，拍吧，显然不够礼貌。与此同时，一旁的老板娘“呼！”的一记操起案台上的擀面杖！

K君暗叫一声“不好，快跑”！im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