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人说:世间所有的相逢都是久别后的重逢。我不知道对于一人一猫而言是不是也是这样?
我是一个深度恐猫症患者( 这是我给那些毫无理由就极度害怕猫,并且可能会伴有夸张反应的人的一种称谓), 如果我和一只猫在一条窄胡同里单独遭逢, 跳起来先逃的一定是我, 不用怀疑, 现实中我确实是这样反应的。
我和雪球(雪球:是我后来给这只白猫起的名字 )的相逢大约在十年前了吧, 至今,我偶然和熟识的朋友提起这段经历, 他们大部分不知可否地笑笑 , 又或者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好像在说: “这真的不是你个人的一种夸大吗?”一如当时人们给我的反应。我只能说,以下我所记述全部来自于我的真实记忆, 绝无夸张。
第一次见到雪球(就是这只白猫)是在一个初春的早晨, 我比平时出门略早些, 快走到巷子口(我家在一排楼的最里面一幢), 看见有人在拿自家的猫粮喂食野猫, 喂食的好心人是顶头一幢楼里的一对退休夫妻, 据说他家养了三只猫呢, 而唯一领收这些食物的幸运儿就是雪球- - 一只体型不大的白猫, 圆鼓鼓的脑袋,正认真地埋首进食。当着邻居的面 , 我自然尽量克制自己, 打了招呼, 绕着走开去上班了。
晚上回家, 看到巷口的花圃里蹲坐着一只白猫, 拖着一尾长长的白色尾巴, 尾端有一圈黑色的毛, 有人经过, 它也不挪窝,更不会四下里逃窜, 反而君主似的望着那些人。 应该是白天那只吧, 我想: 或许傍晚也有人会给食物, 所以它等候在此。
不久, 我发现巷口的领餐队伍里增添了两名新成员 : 一只黑花斑猫和一只黄花斑猫。 个头与白猫差不多, 但对食物和那些带食物来的人, 却明显比白猫要主动热情多了。严格说 : 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 它们会盘缠在那些拿了食物来的人的脚下, 小声咪咪叫着, 紧随着人们的步伐来到花圃边上, 撑着脖子盯着那些肉粉色的食物给放到地面上,忙不迭地开始进食, 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而白猫则一直端坐在一边的花圃里, 好像一切与它无关, 直至那两只猫开始吃了, 它才慢悠悠的起身、走过去加入它们。早上拿食物出来喂猫的好心人在增加,可那两名新成员似乎并未感到满足, 也可能是熟悉环境了 , 它们开始把目光投向每一个手中拎着袋子路过的人,丈开外便冲着你咪咪叫着,同时,迈着小碎步向你走去。这样的热情对于顺道扔垃圾的我来说, 无疑每次都是考验:“别过来啊, 没吃的”, “啊呀,这个是垃圾” , 我尴尬得试图想让它们明白找错了人, 只希望自己别在邻居面前表现得一惊一乍。 一黑一黄两只猫也并没有像我期望的那样- - 在几次失望后, 能放下对我手中所拿东西的热情。 有时,我真怕它们会跳起来直接拿爪子勾我手里的袋子, 而不得不每次经过都刻意抬高手臂,拉大袋子与地面的距离。
久了, 那两只猫还是学乖了, 它们依然会冲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咪咪叫着, 并且迎向他们, 仿佛见到了久未归家的主人, 但它们已然习得了一套判断你是否带着食物来的本领, 一旦答案是否定的, 下一秒, 便是刹住脚步, 嘴里依然不停呼唤, 却已然转脸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目标, 连那温柔的呼唤也仿佛是为下一个目标提前唱起的赞歌。白猫却始终如一个局外人一般,不参与任何迎接活动。 “真把自己当这一方的领主啦”, 我常会这么想。没想到的是, 很快我便与白猫有了交集。
(二)
一天下班, 天色已晚。 走入巷口, 我发现中间的一盏路灯灯泡坏了, 整条道在一头一尾两盏路灯映照下有点昏暗, 我并不担心小区的治安, 但却看见坏掉的路灯下的花圃里似乎有一卷灰白色的东西, 是谁这么没公德心, 把废旧的泡沫袋还是旧报纸扔在花圃里? 可随着我往前走, 那团“旧报纸”居然动了- - 是那只白猫, 它缓步走向路中央。 不, 严格说, 是缓步向我走来。 我怔住了, 它是在等晚上给它送食物的人吗? 将我与那人弄混了吗? 我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还好, 不知是不是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那团“旧报纸”改变了方向, 朝花圃方向踱去。
可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 , 我发现无论我回家早还是晚, 这样的一段“不期而遇”是每天必会上演一遍的。 结果当然还是以它折转方向走向花圃, 而我贴着边奔回家告终。 我发现这竟比白天途经黑、黄两只猫还困扰我。 一定是靠后这两幢楼里有谁常在晚间出来喂猫, 所以, 它才会守在这附近并且将我与此人搞混了。 此前, 可是只见它蹲守在巷子口的呦。 我甚至有些怨忿:这个好心人是不是没再出来投放食物了?才招致这只猫总认错人。 我想把此人找出来, 并告诉他(她)请坚持你的善行, 以免这只白猫总误会别人, 比如:我。
“妈, 我们这一排楼, 除了徐阿姨和李叔叔(退休教师夫妻), 以及隔壁楼的超超, 还有别人平时喂那些野猫的?”
“没有了, 我们这一排楼就老李夫妻两个在坚持,其余都是偶尔喂一下, 超超和你一样平时要上班, 也不常喂的.”
“你确认吗? 我们这幢楼里真的没有人喂那些猫哒?”我还是不死心。
“真的没有, 我非常肯定!”
我尽快结束了该话题, 因为不想让自己妈笑话:我胆小到连一只猫都怕。这个让白猫将我俩弄混的嫌疑人锁定超超了, 因为作为巷口小花园聊天大队的主力队员, 我妈的话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真是这样, 我该怎么和她开这个口呢? 告诉她:有人(我)很怕猫, 且是怕得要命的那种, 请她每天晚间早早喂完猫粮, 免得白猫总守在那里,并将无辜路人(我)误认做她。那我恐怕除了得到她几句宽慰, 诸如: 猫是很可爱的小动物以外。。。。。。, 还能有些什么呢?
当我还在犹豫要怎么和超超开口讨论这个话题,白猫就用实际行动让我知道: 它并没有认错人, 它等的就是我。
那天我走进巷子口, 早早便把大门钥匙捏在了手里,只为尽可能缩短自己待在大门外的时间。 可我哭笑不得地发现, 那团“旧报纸”移到了路中央,是的, 它几乎盘踞于整条路面的轴心, 这下可好了, 前一段时间刚练得的百米冲刺用不上了, 因为, 我压根没胆子从一只猫身边走过去, 哪怕它看上去只是在睡觉。
“那个, 喂!醒醒!”, 两米开外的我发现自己的干咳声没能把它从睡梦里叫醒, 不得以又开启了沟通模式。 不知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还是它根本就是装睡, 这家伙原地打个哈欠,直接躺倒了, 四个爪子挠着,好像在和空气玩,我强压着自己想转身就逃的念头,想看看它进一步的行动。 我说过了, 我家在这一排楼的最里面一幢, 顶头是一人多高的墙和灌木, 要回家我别无选择。 白猫自顾自和空气玩了一会儿, 翻身又向我走来, 怎么, 这是把我当老鼠了吗? 我感觉自己有点发抖, 这时, 刚巧旁边走过 一个邻居,
“咦, 你怎么站在这里?”,
“啊, 我, 在找钥匙, 这不找到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顺势跟着邻居一起往里走。白猫一如既往, 踱去了一边的花圃里。 不消说,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 只要我下班回家,怎么绕过这只“挡路猫”就成了我的必修课。 将我和别人认错的可能性是彻底排除了。 我也检讨过,是不是背的包啊, 或随身的某个物件吸引了它, 又或者沾了某种气味, 人类或许闻不出, 但猫会很敏感。。。。。。, 由于不见别的猫对我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更别说这样的蹲守, 这种可能性也被排除了。 那么, 是它看出我怕它(所有的猫), 而故意来戏弄我, 耍一耍自己的威风?想到这里, 羞愤之余,我竟责怪起刚逝去的那段恋情, 一个没有男朋友送回家的女子, 居然被一只恶霸猫欺负。。。。。。无奈之余, 我只能选择尽可能在家加班, 怕回家晚了,遇不上邻居, 要独自面对这只猫。 有时, 上着班我也会想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结束, 我更不好意思和别人提, 我天天被一只猫堵在家门外的事,怕换来的只能是嘲笑或者认为我这是工作压力之下的臆想, 因为这确实太不符合一般常识了。
(三)
每到晚上, 巷子里一定会出现一个滑稽可笑的人, 一只手捏着一枚钥匙,并不停晃动钥匙的其余部分以期制造出足够大的噪声,还嫌不够, 将脚上的皮鞋踩出蹬蹬的行军步点,(那段时间, 我天天都穿那种硬质的皮鞋出门),她常在一阵干咳后又搜肠刮肚地哼起了歌,但身体却僵硬着准备随时掉头就跑。所幸的是,这只白猫从来也没真正靠近过我, 最终, 它都会走向一边的花圃里。
我下班路上的所有时间几乎都用来思考和这只白猫有关的事 – 我什么时候摆脱这只猫? 怎样摆脱? 它这是向我耍威风吗?觉得我是它领土上的臣民吗? 由于我一直想不出答案, 这些问题也就一直在我脑海里循环往复。 我都怀疑自己快被一只猫逼得魔怔了。
时入七月, 我因为一个项目需要连轴出差, 定下行程后, 我不自觉长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想到的竟然是: 接下来的两、三个月里, 这只拦路猫将会发现它天天戏弄的对象消失了,对! 时间足够长的话, 它就会放弃这种每天的蹲守了, 除了消遣顺带抖一抖威风以外, 我实在想不出它这么做的目的。 我忽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你一个小猫干点啥不好,为小区抓个老鼠啊, 或者刨个土、松个地,抓抓虫子, 再不济, 找个墙根睡一觉也是有利于喵身健康的!非要天天晚上堵着我逞一逞威风嘛? 至少, 接下来, 我可算是解脱了!我就不信了,几个月后你还能记得这个游戏。想到自己每天这一段近乎精神病一般的表现,我感觉自己立马就要笑出声了。
九月底,一个依然有些闷热的午夜, 我结束了近两个月的连轴出差回家了,拉着行李箱踏进巷子时, 还是早早把楼门钥匙捏在了手里, 养成的习惯只怕一时改不了了。一路上, 花圃里、路面上都没有那只白猫, 太好了,看来我终于摆脱它了,耶! 慢着, 楼下大门口的台阶上, 居然是那只白猫, 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 看样子正在酣睡,脑袋埋在团成一个圈的身子里,刚好抵住大门。 “咳,咳”显然它对我的咳嗽声没有反应,是现在转身出小区去找个宾馆明早再回来吗? 可是已经午夜了, 刚才的出租车我也让人家走了。 没办法,
“妈, 你下来接我一下, 这里有一只猫。。。。。。”我只能求助我妈了,
“个胆小鬼。。。。。。”电话挂断前,传来了我妈的一声嘟囔。
一会儿, 楼门被往外推了一个小角度, 白猫也随之被推出去几公分, 可它居然没醒,依然是团成一团在深睡的样子, 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你呆着干什么呀? 进来呀”我妈见我还在台阶下远处呆立着,压低了嗓子冲我低声说道, 显然她并没有注意到门外抵着的这一团灰白色的东西。
“这个,这个”我拿手指着,同样压低了嗓子。
“看你这点出息”, 我妈亮出了手里的武器 - - 一把小扫帚。 这是要半夜上演人猫大战吗?她不会真要打这只猫吧?万一闹出很大动静,我要不要去哪里躲一躲呢? 还好, 她只是将扫帚顶住这堆“旧报纸”,像推一堆雪一般把它往外又轻推了一小段, 白猫也似乎是醒了, 它居然仰面朝天和扫帚玩了起来,兴奋得身体在体面一蹭一蹭, 这是把自己当抹布来擦台阶吗? 我示意妈把门开得再大一些, 给我留充足的空间好让我进去。 我妈索性闪身到门外,一只手帮我拉住门, 白猫光顾着和扫帚玩,自然就跟着扫帚挪到更远处,我也就乘机进了门里。
不用说, 接下来的日子, 白猫将据点改在了大门前的台阶上 , 遇上有邻居进出大门, 我发现它会很敏捷地翻身而起, 跃身到一旁的灌木丛去。 这家伙原来也可以这么敏捷的。如果碰巧没有其他邻居进出, 大多数时候我会等, 等到它因为其他人的走动而离开。 因为我尽量早回家,所以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四)
十一月底的某个傍晚,我结束出差回家, 基于上次的经验, 我尽可能安排赶早一些的航班回来,就不至于半夜才能到家。踏进巷子口, 钥匙已经捏在手里, 但我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可能久了, 你再害怕一样事物, 也不可能总处于这种情绪中了。 一路都没有白猫的影子,花圃里、路中央、 台阶上都没有。 我没有之前那种终得解脱的欣喜, 总感觉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正准备进门, 身后传来了猫叫声, 轻转头, 瞟到身后的花圃里似乎是那只白猫,粗大的尾巴在身体后方来回摆动,这回是在模仿节拍器吗? 还是在遗憾错过堵我的机会了? 我进了门, 重重关上了身后的楼门。
白猫终于不再在它曾经待过的那些地方等着堵我了, 我会在每次快到楼下时瞥见它在对面的花圃里蹲着, 它轻声地咪咪叫着, 我分不清它是一直在叫, 还是它看到我才叫的?渐渐地, 我开始看到它沿着墙根缓缓离去,我和它像两列火车彼此打着照面,却又按着永无交集的路径驶开去。 我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咪咪声, 但似乎一次比一次轻, 一次比一次离我更远。我甚至会想它是用自己沿着墙根离开的样子作为和我告别吗?它也要离开我的视界了, 不再来烦扰我了?
终于, 下班后再也看不到白猫在楼下活动的身影了, 它连同那沿着墙根默默离开的背影一起消失了。它依然在早上进食的队伍里, 也依然独自蹲坐在花圃里, 黑猫和黄猫依然尽心尽力地表达着对人们(食物)的热情,仿佛丝毫的懈怠都会让它们错失可能到嘴的食物。 一切似乎回到了那个初春刚见到它时的样子 -- 该有的样子。
转眼又到春暖花开的时节了, 生活一成不变地往前走着。 走出巷子去上班的我发现早上进食队伍里又增添了两名新成员 ,两只小猫, 一只黑色花斑小猫, 一只黄色花斑小毛猫,各自紧跟着两只成年猫身后,它们自然还没习得自己父母的那一套本领, 只会柔声呼唤着, 懵懂地跟着进食。 这么快成家立业有小猫咪啦? 是和白猫生的吗? 但很快我发现进食队伍稳定在四名成员了,也就是说, 白猫已经不在这个队伍里了。
它去哪里另攀高枝了?还在这个小区里吗 ?还是它也找到可以共同养育下一代的伴侣, 从而离开了这一片区域, 跟着自己的爱人去了? 在我眼里像这样一只高傲的、爱捉弄人的猫咪一定是冲着更好的出路去了,只可能是这样。
我在小区里走动时, 开始会刻意关注一下别的片区, 看看能不能发现某个白色身影, 来证明我的猜测, 或者哪怕是见到一只雪白的小猫, 我也愿意相信那是它的孩子,可我一次也没如愿过。
不知不觉中, 我开始在网上翻阅关于猫的一些介绍,开始了解了它们的一些习性。 原来, 猫是会自己挑选主人的, 它们会主动接近那些被挑中的对象, 以达成被收养的目的。如果一只猫愿意在你面前露出肚皮, 那是因为它信任你, 愿意将自己最薄弱的环节呈现给你。 至于它愿意和你玩, 或是对你晃动尾巴, 都是它在表达高兴、兴奋以及愿意与你亲近。也就是说, 之前我眼中的堵门口、耍威风和戏弄,则完全可能是我的误会。 会不会它是选中了我, 希望我收养它,才不断地试图接近我。而它一次次地在中途折转走向花圃是因为发现了我的恐惧情绪? 而我,非但不懂猫, 要命的是我还怕猫, 这么久连一次靠近的机会都不曾给过它。
真是一只笨猫, 一只笨透了猫!你发现面对的是一个害怕被你靠近的人,你还坚持那么久, 你为什么? 不该一早就放弃吗? 不该像那一黑一黄两只猫那样扭头就去寻找新的可能性, 不带片刻犹豫。 这难道不是一只流浪猫该掌握的基本生存法则吗?
(五)
很快我被网上一只叫“猫叔”的、生活在日本的白色猫咪所吸引,一样圆圆的脑袋, 一样通体雪白, 一样的懒洋洋、且与世无争的样子。总是任由主人在自己的头上戴花、戴草帽, 爪子上放上各种物件, 然后摆出不同的姿势, 那憨态可掬、怡然自得的样子像极了刚忙完农活儿正在小憩的农民老伯正眯缝着眼睛看着自家地里的农作物,想像着这个秋天的收成。我下载了好几张猫叔的照片, 并将其中一张照片做了电脑屏保, 蓝天白云下猫叔头戴插了一朵黄色小花的帽子, 似睡非睡的。 我开始幻想:如果我收养了那只白猫, 它是不是也会像这样任由我摆布呢?同事看到我的电脑常会来一句: 你这么喜欢猫啊? 他们怎能想到一年多前我还是个见到猫就可能会抱头鼠窜的人呢?
有些念头像种子一旦落了地便开始悄无声息地暗自生长, 等你注意到,它们已然是绿茵茵得结了一大片。 不知不觉我在头脑里反复演习了多遍:如果再见到那只白猫, 我要如何让它知道我愿意收养它,我连名字都想好了, 就叫雪球。 如果它依然愿意跟我走的话,我要怎么把它领回家,我要怎么克服内心的恐惧? 它会不会挠我? 如果它在外面已然有了自己的儿女, 我要不要把这一家一起收编? 我需要准备哪些东西?。。。。。。
这样想着, 却一直没有落实的机会, 因为我在整个小区里没能再遇上雪球, 哪怕只是白色的猫。 反而,巷子口的猫队伍似乎又添了新成员。
转眼又到十二月, 那天为了赶早班飞机, 我早早出了家门, 冬天的早晨, 太阳虽然已经升起, 在冽冽寒风中金色的阳光也没了以往的温度。 走到巷子口, 我望见隔着街心花园对面一排楼的某个楼门前,蹲坐着一排三只还未成年的小猫, 一样的个头, 一样的姿势,除了毛色略有不同, 几乎一模一样。 身上的毛在风里簌簌抖动, 它们仰头望向同一扇门, 显然在门里面那位它们熟悉的好心人给它们发放食物。
我忽然想起雪球, 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有没有被一个有爱心又懂它的人收养呢? 还是依然需要独自觅食?那它过得好不好? 这个寒冬, 它能不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食物呢?这个根本不会摇尾乞怜的家伙!我决定不再等待,等我出差回来, 我要马上把它找出来,把它带回家, 刻不容缓。
出差回来的第二天早上, 我如愿偶遇到了巷子口正在喂猫的徐阿姨和李叔叔他们。
“徐阿姨, 你和李叔叔还是常常喂猫哈。”客套话后, 我便直奔主题
“那个, 我记得原来这里有一只白猫的, 好像不见很久了哦。”
“噢, 你说它啊, 被别的猫赶走了”
“被赶走了? 为什么要被赶走? 被谁赶走?”,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徐阿姨用下巴磕朝地上努了努
“野猫之间也是要争的, 我们这里喂的食物比较好, 整个小区里可能我们这里给的最多最好”。
这样也可以吗? 喂的人多,食物又充足,不存在非要赶走谁吧? 再说,它是先来的, 真要赶走谁也该是它赶走别的猫,而不是被别的猫赶走!我差点就要质问徐阿姨那为啥不停了地上这几只入侵者的食物供给?内心替雪球涌出一堆愤愤不平来, 没想到流浪猫的世界这么残酷。徐阿姨显然比我更懂猫的生存法则, 她知道这样的制裁是没有用的。
“它一看就知道原来是只家猫, 可能是被以前的主人弃养了,它根本争不过那些野猫的。 ” 徐阿姨又补充道:“你没发现它一只眼睛蓝色, 一只眼睛琥珀色吗? 它是波斯猫,品种很纯的。”
“那它被赶到哪里去了? 你们知道吗?”我觉得当务之急是结束雪球的流浪生涯。
“后面一排楼那里”, 阿姨拿手指了指,“后来我们就常把吃的给它送过去。”, 还好还有这样的好心人,我稍觉安慰。
“那怎么才能找到它呢?”
徐阿姨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年前,我们还给它送过吃的, 它老了, 老到吃不动任何食物了, 它只是把头伸出来看看,完全不吃了,也不想吃了。 自那以后, 我们再也没见到过它。”
年前最后一次见到, 现在已经快二月了, 能找到的概率几乎是零了。我像犯了错的孩子站在原地,不敢抬头, 怕被人发现一脸的歉意。
“难道没有人愿意收养它嘛?”我想,这话其实是在问我自己。
“有的, 它那么漂亮, 但好像它不愿意。”
“它不愿意?”
“是的, 它不愿意”张阿姨又肯定了一遍。
波斯猫吗? 一只眼睛是蓝色, 一只眼睛琥珀色吗? 你这么想将自己托付给的这个人,在被你围堵了这么久期间, 居然一直没有胆子仔细打量过你, 这么个人:如此迟钝且胆小,她哪里值得你托付?她完全不懂你释放信号,还自顾自觉得受了一只猫的气, 在你被别的猫驱赶、流离失所的时候, 她还在那里慢慢说服自己要怎么克服胆怯把你带回家。你真是一只傻猫!傻到在严酷的现实和个人的傲娇之间永远学不会权衡利弊! 宁可在某人这里收获一次次的失望, 看不到希望还要坚持自己的选择。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只要自己愿意轻许媚态, 就能换得一方安逸和温暖,哪怕只是暂时的。
也许,你看我比我看你透彻吧, 虽然你只是一只猫, 你早就发现了我们有如此相近的特质, 或许这就是你选择我的原因吧。 就叫你雪球吧, 你就是我一次都没有喂养过的爱宠,如果可以,再次相逢, 我希望自己不要再错过你, 许你一方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