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蔡明照在他手下数年,知楚图南用兵颇有主张,他既如此说,也不便反驳,想了想道,“神皇渡屯兵三营,左、右二卫各是两营,满额应是七营,有四千二、三百人马。但近来朝廷征战不止,各处都不满员,前些日子被海贼偷袭,死了二百多,伤了也有四、五百,还有几百个逃亡不知所踪的。现下三处也不过二千四百人,勉强可凑成四个营,但尚未整编。”
楚图南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了几趟,回头道,“先不用整编了。你拨出一百人给我,要最精锐的轻骑劲旅。剩下的在神皇渡与左、右二卫各驻守五百人。”
蔡明照奇道,“那还有八百人置于何处?”
楚图南接道,“这正是我想说的。神皇渡居中,左、右二卫距其各约二十五里。我今晨未进城前已来回跑了一趟,查看地形。前儿神皇渡被海贼偷袭,左、右二卫居然来援不及,我看便是各城间沟通不畅。你即刻派人在三城间每隔五里修一简易屯兵之所,一共可修八个。剩下的八百兵或驻于这八个屯兵所,或作游骑在几个点之间不停巡查,由你调度,以备海贼再来攻城。”
蔡明照击掌道,“好!楚将军,你才到此处,便已将形势看得如此清楚。这确是好主意,我们兵虽不多,但用得活了,有两千兵马便足以抵挡海贼了。”
楚图南又道,“还有,前日之败还在于海贼勾结城中与附近流民渔户,使你们防不胜防。因此,从即日起要靖海,从海边向内十里之内,一切人等皆要撤回,片板不得下海,不留半点东西与海贼。盐民渔户生计必受影响,那先管不了这么多,他们中若有人愿从军,可就便招来补上死伤逃亡的空缺。”
他拍了拍蔡明照肩膀道,“明照,你我当年并肩纵横天下,如今我可又要倚仗你了。”
蔡明照一笑,“楚将军,能得在你麾下效命,岂非乐事?”
楚图南笑道,“此处情形与我之所想所命,我均已修书到了京城。你且先在此统兵,我用些饭后,你就点一百兵给我。”
蔡明照点头道,“我也未用早饭,这就叫他们备上来。你且稍歇息一会儿。”他转身出门吩咐去了,不消片刻,便回转来。几个贴身士卒端了些包子、馒头与稀粥、咸菜上来。
二人边吃边谈。楚图南问道,“明照,你久在海边,与海贼打交道也多,可知道为何海贼屡剿不绝、势力却越来越大么?”
蔡明照听他问起,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不瞒你说,海贼原也都是些穷苦渔户,真正穷凶极恶者极少。实话实说的话,他们虽也劫掠商船与近海之地,但伤天害理之事做得不多。近些年来,不少盐民渔户、还有不少失地流民活不下去了,就去投海贼,一来二去,弄得海贼倒势大起来。”
这些话楚图南昨晚也听赖百川说过。
他不由压低声音道,“明照,这话也只是和你说说。这些年朝政日颓,四塞不靖,宇内混乱。虽说不上烽烟四起,但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势力在蠢蠢欲动。去年,我在宝应营任上,唉,就连两淮这平静了几十年的地方也生出事端来。前些日子,皇上废了太子,引出高中台惨死、李心策反出京城,这些事情你想必也有耳闻。因此上,也许我们这些人还大有用武之地。你切莫因此一役灰心丧气。”
蔡明照感动道,“楚将军,若说朝中诸将,我当真便佩服了你。你前年被下狱,我还难过了一阵,只道再见不得面。不料,去年底你一复职便在两淮击杀了丁旷,如今又蒙重用。可见,真正栋梁,必不会埋没。”
楚图南一笑,心中暗道,“此中甘苦,却不足对你道了。不过,若此行能将蔡明照重收帐下,倒也不虚了。”
他突然间又想起赖百川来。此人见识、武功、气度倒更在蔡明照之上。他日若能将其招至麾下…
楚图南想到此处,在心中叹了口气,“可惜寒山不在了。”
这些人虽然皆是将才,但却没一个能及得上骆寒山对自己的一份手足之情。更可惜自己还要在这滔滔浊世上浮沉,对手从西南三城换成了海贼,这一切与两年前又有什么分别呢?自己的内心究竟是希望解甲归田还是渴望在沙场上征战呢?
也许自己注定一生便要这么度过!在官场、在江湖、在军中,这条路还要走下去啊。
蔡明照见楚图南一时出神,不知他想什么,轻轻咳嗽一声。
楚图南自沉思中醒悟过来,淡然一笑,又胡乱吃了两口,“明照,将兵点齐吧。我这就走了!”
蔡明照犹豫一下,“你只带一百人去,只怕有些单薄,不如,再拨二百人…”
楚图南仰天一笑,“区区二、三百海贼,何足道哉?不要说聚粮城也有驻军,就算只有这一百随从,便也足够了。”
一句话出口,豪气又在二人间升起来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