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再世为人】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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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为人子,尽孝道

霏霏仙泪打人心

飒飒清风泣山林

苍穹浑噩藏明月

人道茫茫华夏贫

极乐宫中,宫本千樱妖异无比,完全无视廉耻二字。杨枫闭目聚灵,怒斥:“无耻妖女!”

宫本千樱也不回答,自顾拼命地吸纳着海蓝石内的灵力。渐渐地,她双眼泛出深蓝色的光芒,吸纳的灵力已经超过了她身体的极限。十颗围绕她运转的海蓝石戛然而止,瞬间变为普通顽石掉落在地。瞬间,她的气息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隐隐中有暴走的趋势。

杨枫心道不妙:“难不成这妖女所炼魔功,要施展天魔解体欲将同归于尽。”他将所剩真元力聚在右拳,疾如流星般地砸向宫本千樱丹田,要在她暴体之前击碎紫府。

雷霆一击止于宫本千樱身前一尺,拳头被无形的灵力屏障所阻挡。震荡波浪随即散开,将周围的房屋树木震得瓦解坍塌。灵力屏障慢慢消散,杨枫也失去了一击必杀的机会。宫本千樱身边多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两个阴阳师舍命一挡,为她争取了凝聚力量的时间。

宫本千樱瞪着杨枫,发出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声音:“可恶的中原人,在这个世界消散吧。”话音未落,她双手成刃向杨枫刺来。

杨枫站稳身形,双臂向外格挡,想要震开她的手刀。可在四臂解除的一刹那,杨枫感觉那不像是一个少女的芊芊玉手,更像是两座大山一般撼动不得半分。杨枫急忙将上身后仰,屈起膝盖去冲撞她的下颚。下颚本是人体中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但杨枫这一击仍旧不起作用。

几次发难不见效果,杨枫仰面倒地,双脚发力贴地滑行。宫本千樱俯面向下,凌空在杨枫面前随他一同飞行。杨枫双手抓地,使了一个兔子蹬鹰,宫本千樱手似闪电插入杨枫胸腔,张弛之间两人僵持不下。一股股灵力顺着伤口钻入杨枫体内,大肆破坏着杨枫的经脉,而她自己也被过剩的灵力把经脉震得尽碎。

杨枫双手握着宫本千樱的双腕,奋力地向外挣脱,当拔出手刀的时候,宫本千樱的血液已经凉了。杨枫气息紊乱,痛苦地爬起身,看着她的尸体仍旧保持着双臂前伸的姿势,死寂的双眼下是翘起冷笑的嘴角。

极乐岛漆黑的夜路上,杨枫一摇三晃,踱着缓慢的步伐走向海边的小船。被宫本千樱迫入体内的寒气,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杨枫的经脉。丝丝细雨撒落下来,敲打着杨枫疲惫的身体,也冲刷着极乐岛上污秽,无论是之前淫靡之气还是此刻的怨念戾气。

杨枫躺在小船上,任其在海面上随波逐流。他努力调息着体内真元,一点一点地消磨着宫本千樱的灵力。他到此时终于明白了矿场因何而开,那是倭寇为了修炼邪术,来到中原勾结赃官盗采灵石。官匪一家,视中原百姓为草芥,恐怕灵石矿场不仅仅是这一座。

一叶孤舟在海面上漂流了三日,杨枫睁开双眼,两道精光陡然射出。经此一劫,飘渺佩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仙灵之气,滋养着杨枫的经脉与紫府,为他疗伤。他的修为无形中又巩固了几分,紫府金丹隐隐有碎裂之势,即将碎丹成婴。杨枫冲天一跃,认准方向急速飞去,破空之声响起,两道浪痕犹如海龙一般冲向海滨。

范知府刚刚用过午膳,卧在后跨院的躺椅上,一边摆弄着蛐蛐罐,一边哼着小曲。如今他可谓志满意得,不但得到了圣上的褒奖,更攀上了巡抚这一个大树。最让他欣慰的是一箭双雕,既除了杨枫这个异数,还白白得了倭寇的十万两纹银。他认为杨枫这一去,双方必然两败俱伤,他就可高枕无忧了。

“范大人好雅致。”一个声音在范曾身后响起。

范曾随口应道:“我这大将军可是从……”话说一半感觉不对,连滚带爬地起身,站在他面前的竟是杨枫。

范曾立刻做出微怒的样子,摇头惜道:“赤元啊赤元,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本官可是足足等了你三天呐,那贼人可捉到了?”

杨枫冷笑:“范大人,时至今日,这场戏您还演得下去?”说完便向范曾逼近一步。

范曾连退几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是何意?想对朝廷命官行凶不成!”

“你也配!”杨枫冷哼一声后,伸出食中二指冲着范曾眉心刺去,可背后突然冒出一股杀气。杨枫侧身闪到一旁,左肩隐隐泛痛,着了一击。

范曾身边站立一人,头戴道冠身穿道袍,双眼微凸长眉至颊,三绺羊胡随风轻摆。杨枫从此人身上嗅到浓厚的妖气,但从刚才那一击的程度来看,并没有太高的修为,这妖物绝非堪比元婴的化形期。可不到化形期的妖修,怎会幻化成人型?

杨枫定睛一看,察觉到了一丝端倪。怒骂道:“大胆妖孽,竟敢害人饰皮。”

那人一愣,随即眼中发狠,手持三尺青锋向杨枫袭来。几个回合的交锋,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二人皆是伤痕累累。假道士将宝剑扔掉,双手成爪低吼着再次扑向杨枫。

范曾几次想溜,无奈二人在院中打斗,堵得他无路可逃,他只能躲在书房中向外观瞧。这假道士早在几年前就与范曾相识,哑口不能言,但能书能写。他自称姓袁,道号通天子。几年间帮着范曾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范曾对他也敬如上宾。此刻范曾蜷缩在窗下,心想:“若是袁道长也不能除了杨枫,我今天必死无疑啊!袁道长的本领通天彻地,应该不会有意外。”

杨枫本就带伤,与这假道士对了几招后,刚刚平息的经脉再次有所断裂,丹田中气血翻涌。那假道士的面皮也被杨枫打裂了半边,露出一张兽面,獠牙外呲,瞳孔猩红。

杨枫抹掉嘴角的血,斥道:“原来是通背猿猴成精,你这人皮是生剥所得吧,如此作孽你再也别想渡过天劫。”

通背猿听后没有怯意,反而更加狂躁,五指成爪破空划去。

五道泛着黑气的利刃自上而下,要生生地将杨枫撕开。杨枫不退反进贴身靠前,拳凝真气猛击通背猿的腋下,可是那猿妖皮糙肉厚钢筋铁骨,本应开山裂石的一击竟被它生生抗住。虽然筋骨无碍,但穴位被猛击数下,通背猿利爪酥麻,已经没了气势,转而抬脚踢向杨枫丹田。杨枫双手下拖去挡那一脚,借着猿妖的腿力飞身而退。猿妖力大无穷,虽然被卸掉了不少分量,但还是将杨枫双臂踢折。猿妖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后更加兴奋,向杨枫直冲过去,看到杨枫也向自己冲来心中窃喜,凝聚妖力在双爪势要对杨枫穿胸而过。杨枫忍着剧痛踏风急冲,眼见要与猿妖碰撞突然折向移位,连续挪了几次将猿妖步伐打乱,随即以脚代枪使了一个白蛇入洞,带着旋劲点在了猿妖的丹田。猿妖利爪下划,杨枫急忙抽腿,再看猿妖手捂丹田半跪于地,腥臭的妖血喷口而出。

杨枫听见跨院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成群结队的家丁、护院都赶向这里,再看那猿妖摇摇晃晃地又要起身。他自叹时机未到,自己负伤在身,又有妖物护着范曾,今日是取不了这知府的性命了。强提一口气,杨枫飞身上檐,几个纵跃冲向天际。

通臂猿妖背冲院门,单手捂腹坐在石凳上喘着粗气,半张人面悬在脸上,样子狰狞可怖。范曾强打精神来到房门边,将护院们都呵斥出去后,几步来到猿妖面前。他双膝跪地叩头拜见:“下官不知大仙真身,以往多有得罪还望恕罪,今日得大仙搭救,定当永生不忘。”

猿妖鼻息一吐,吓得范曾一哆嗦。只见它单手连连挥动,地上多出一行字——吾伤,进补,童男女各百。范曾看着地上的字发憷,掳来两百孩童这可不是小事,但若不应允,他自己也知即刻丧命。范曾深作一揖,应下这个苦差事,猿妖也不理他,径直走进房中紧闭房门。从此这里就成了它的疗伤之地,外人再也进不得。

杨枫逃遁至城外,躲进一间破庙里。盘坐在神像之后,将双臂缓缓正位,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下。几日内接连负伤,如今杨枫的内息可谓一团乱麻,若无飘渺佩他早已一命呜呼。思来想去,杨枫决定还是先回家乡。可叹这一世还未尽孝道,整族却因自己连累被诛。

仅仅调息了一日,杨枫便上路返乡,破衣啰嗦一副落魄模样。现如今自己被通缉,不再敢穿城越县,只能走在乡间小道上。他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心想如此下去,即便避道而行早晚也会被官兵发现。他叩响一户农家房门,相言遭贼人打劫,求一碗水喝。之后用身上仅有的十几个铜板,在农户家中换了一身旧衣。

经过一个多月的徒步行走,一路风尘仆仆,杨枫终于回到家乡。一道来他餐风饮露,早晚吸纳日精月华。所受的内伤已基本恢复,但运起真元力来还是有些不顺,此刻仍旧无法踏风飞翔。

远远地望着杨家堡,离家一载有余,想到如今已经物是人非,杨枫心中凄然懊悔。绿油油的麦田,微风掠过层层麦浪看得让人心醉,可也仅有这些麦苗而已,劳作的乡民却不见踪影,任由它们自生自灭。

杨枫顺着田垄走到村口,村口的牌楼只剩下六个石墩,燃过的灰烬散落在石墩周围。杨家堡犹如被天火洗礼过一般,映入眼帘的皆是黑色。他看着土墙上的烟熏痕迹,用手去擦抹,回想着来到凡间的十八载——十月怀胎呱呱坠地,蹒跚学步习文弄武。

杨枫站在自家中院内,虽然牛棚已空山墙已倒,可依然能感觉到父亲手提农具回到家中,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着午饭。杨枫跪在院中,来到人世间第一次落泪。他低头自语:“二老生前吾未尽孝道,孩儿只有为二老守孝四十九日以赎不孝之罪。”

堂屋内案几上,立着两尊崭新的牌位,杨枫叩了四个头,转身出门。他转过头的一刹那,心中不由悸动,一丝羁绊牵动着他。双眼不再是未至弱冠的青涩,数千年的记忆涌上心头,两颗幽潭般的眸子望向东方。

杨枫施展身法穿房跃脊,头也不回地奔去,好像是多看一眼这残垣断壁,心中就多一份愧疚。村东的杨家学堂幸免于难,依旧完好无损的立在河边,牌匾上的“静心”二字赫然醒目。杨枫朝屋内看了一眼,未作停留继续向东而去。

时别一载有余,杨枫再次来到小瀑布边,看着地洞口的道家禁制,心中暗暗感激。记得小时候父亲曾与他讲过,一位叫尹明理的道士搭救过自己。之后这洞口仅有自己能见能入,想必也是那位道士所为。

跃入洞中,一人多高的陨铁突入眼帘,杨枫伸手抹着陨铁,一股股的熟悉感传入心中。杨枫看着陨铁笑了笑:“老朋友,这些年多亏你了,再等我一些时日,待我守孝期过便来会你。”

山中溪水、河流甚多,杨枫沿着河道一路走过。用真元力将这方圆百里的水域扫了个干净,河底的金沙均被吸入掌中,一个时辰左右就收集了百余斤的金沙。他再展开神识探着山脉,三条稀薄的金矿映在脑中。选准位置后他猛运真元力,硬生生将矿脉源头的狗头金吸出土来。

两百余斤的黄金,被杨枫催动真火给化了。依照记忆中的模样,他为父母塑了两具金身。杨家堡村北是杨家祖坟,如今两尊金像深埋于此,一人盘坐在新坟前久久不动,整整七七四十九日。

尽过孝道,杨枫心中再无旁仄,这一世的尘缘已斩。

杨枫来到东山坡地洞中,用手拍打陨铁,朗声说道:“老伙计,十八载未见天日,出来透透气吧。”陨铁仿佛听得懂似地,低鸣不已龟裂浮现,随即破壳一般纷纷剥落,湛湛的青光乍泄而出。

一杆金枪悬于半空,它正是随着杨枫驰骋羽化界的神兵利器——破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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