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不起眼的理发店。
理发店在一条小街道的北面。理发店的店面离小街道比较远,相当于小街道的宽。店面不大,一小间屋。理发店的牌子上蓝底白字写着两个字:亮点。
理发店左临是一家卖杂货的,右临是一家卖炸丸子的。如果从此路过,不是来买丸子或是杂货,很难留意到这里还有一家理发店。
临近过年,人们除了忙着备年货,还忙着去理发店,按照习俗,从大年初一开始人们便不再去理发,直到二月二龙抬头,人们才开始剪发。所以年前的这几天,是理发店这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这家不起眼的小店这两天也是格外得忙。
小店门前停放的车子把门口堵得死死的。我从车缝里挤进去,刚推开门,便看到了在屋里忙碌的女主人。
她,将近一米七的个子,瘦高。眼睛明亮而有神,高鼻梁,皮肤白皙,一头经过烫染的酒红色卷发。
她穿着简单利落,身穿一个黑色的毛衣,一条小脚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马丁靴,鞋子被擦得干净锃亮。
她坐在一个可以360°转动的高椅上,左手拿着一把梳子,右手持着一把剪刀。她用梳子将一缕头发夹在自己的中指和食指中间,“咔嚓咔嚓”随着一剪刀下去,一缕黑发从她的指尖飘落到地上。
听到门声响,她停下了剪刀,转过头来。
“剪发还是烫发?”她微笑着望着我。
“剪发,还要等几个人?”我望着挤坐在沙发上的人们。
“没几个,先坐吧,剪发快一些。”她指着墙上大镜子下面的沙发。
沙发上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短发女士,一位梳着马尾的三十岁左右的少妇,还有一个梳着小辫的女孩。
我走到沙发旁,坐在了沙发的边儿上。年长的阿姨身子往里靠了靠,给我腾出了一小块地方,我们四人便挤在了沙发上,一起耐心得等待着。
我刚刚坐下,门又被推开了。
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穿着深蓝色羽绒服,黑色西裤,一脚迈进理发店,一脚停在了门外。他往店里探了探头,扫视了一圈,见屋里等着剪发的人不少。
“还得等多久?不行我吃饭再过来剪。”他的另一只脚仍旧犹豫得停在门外。
“店里就我一个人忙,男士的短发这几天都不减,实在对不住了。”她停下剪刀,望着夹在门缝的男子,满怀却歉意得回答。
“哦哦,那好吧。”男人把另一只脚也撤了回去,略有失落,关上了门,离开了理发店。
这家店里往常都是她和丈夫一起忙碌的身影。她给女士剪发,烫染发。丈夫给男士剪短发,刮胡子。小两口经营这这家小理发店,供养着他们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凑成一个好字。女儿上初中,儿子还在上小学。小店不大,却是一家四口全部日常支出的来源。
她的丈夫话不多,总是微笑着,性情平顺,很少着急动怒。店里曾经来过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在等着剪发的时候,却睡着了,鼾声不断。他只是笑得瞅着熟睡的男子,不言不语,没有喊醒催促,没有一丝厌烦。
“这几天是一年当中理发店最忙的时候,为什么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忙?”我坐在沙发上,心里默默得想。
坐在我身边的阿姨也是一脸疑惑,阿姨耐不住性子便直截了当得问了一句:“你家那口子呢?怎么只剩你自己在忙呢?”
她停下了正在空中飞舞的剪刀。转过头来,望着我身旁的阿姨,微微一笑。
“闺女病了,身上总是起疙瘩,在咱们这儿的医院查不明白,就去省城的大医院看了,他爸在医院里陪着呢。”她的脸上泛起一丝忧虑。
“在大医院查明白了吗?”阿姨仍旧好奇得问。
“说是免疫方面的疾病,在那里住院已经有几天了。儿子晚上在家离不开我,店里这几天又忙,我就回来了。”
“挂号住院是不是得找人呢?”
“没有熟人也能住下,大医院特别正规,不像咱们这儿。在他们医院上班的护士,她妈妈病了,病房没空床,也没有办法加塞,只能在急诊病房暂时住着。”说着,她的双脚在地上挪动了一下 ,转椅也跟随着她转到了坐在镜子前的女人的另一边。
“住院得花不少钱吧。”
“可不是啊,真是有么别有病,没么别没钱。一年就这几天来忙,闺女又病了,我自己根本就忙不过来,有时候吃饭喝水都顾不上,男士的短发我都不剪了。”她无奈得笑了笑,并示意镜子前面的女士稍稍低头,她拿起一把剃发刀,轻轻得剃去女士后面的参差不齐的头发。
“你不能太拼了,快过年了,不能累病了自己。”
“有的时候一晚上挣得比一整天得都多,每天晚上忙到十一点多。我昨天还跟闺女通电话时开玩笑,问闺女要不让她爸回来几天,她自己在医院里,行不行。唉,不拼命挣钱不行啊,闺女一天住院费就不少钱。”她解开女士身上的遮布,把遮布上的头发抖落到地上。女士起身,在镜子前满意得笑了笑,把钱递给了她。
“大姐,到您了。”
我身旁的阿姨起身,我坐在了阿姨刚才坐的地方,继续耐心等着。
虽然家里有很多操心事情,她总是露出轻松的微笑,每一剪刀,也是极其认真。
太阳照进理发店,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微笑也如阳光般感染着前来剪发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