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石榴花在枝头开得热热闹闹,配合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蝉声,让整个院子都充满夏天的气息。
县学的重心慢慢放到了今年要下场的学子们身上,在散学后给他们集中加小灶。张先生作为教谕,当然要呆到所有老师都离开才能回家,于是张家的晚饭就比其他时候要晚半个时辰。
张澄安不知从哪里学来个新说法,把这个作息的改变叫做“夏令时”。她是挺喜欢夏令时的,毕竟夏天的白昼越来越长,晚饭延后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而晚饭时间的推迟让她可以正好在半下午午睡醒来的时候,有理由吃些点心。
张澄安喜欢半下午的点心时间。金钟桥那边有很多小吃摊点,摊贩们往往有许多拿手好菜,一样一样吃过来,十天半个月都不重样。她有时候前一天就会计划好第二天要吃什么,带着期待入睡,每天都是好心情。
遇到休沐日,余锦荣一整天都在张家学习。
“娘,今天锦哥儿在家,我买两份点心哦。”张澄安出门的时候跟竺氏报备。她喜欢余锦荣在家的日子,因为这时候可以买两种不同的点心,跟余锦荣一人一半,她就可以吃到两种点心啦。
走到书房窗外,象征性地敲了敲书房的窗户:“咚咚咚,小邮差要出门啦。锦哥儿今天想吃什么点心呀?”
余锦荣对点心不是非常热衷。事实上,他是那种吃饱了正餐就不会惦记加餐的人。毕竟每个人只有一个胃,吃饱了正餐怎么还能吃得下其他东西呢?不过他现在正在长身体,正是不管怎么吃都随时会饿的年纪,所以点心用来填肚子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多谢安姐儿,我正巧有点饿了。我想要鸡丝凉面可以吗?如果没有的话,其他咸口的点心也可以。”余锦荣应道。
“没问题!”张澄安一口答应下来,“我就知道你今儿个又要点鸡丝凉面,所以前天想吃又忍住了。要是前天就吃了的话,今天的鸡丝凉面就不会那么好吃啦。”
张先生有点酸溜溜地听着小儿女之间的对话,没忍住说道:“安姐儿怎么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张澄安理直气壮:“爹你不是不吃点心的吗?”
竺氏在屋里也听到了,笑道:“你爹是不吃点心,只不过每次点心出现在他眼前了,他勉为其难帮你们吃吃掉而已。”
今年阳光雨水都很充足,水果长势都很棒。张澄安在街上看到已经有人开始叫卖杨梅了。她本来想买几个尝尝鲜,但是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忍一忍。刚上市的杨梅还不是最好吃的一波,只不过稀少,所以卖得特别贵。等到大批杨梅上市的时候,不仅味道好,而且会更便宜,张澄安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很会过日子的人。
知了的叫声随着天气的变热而增大。张澄安有时候会想,这知了是不是按照气温来发声的?难道就像狗是吐舌头散热一样,知了是靠大声叫来散热的?
又一次在午睡中被知了“叫醒”,她忍无可忍,准备把知了捉起来烤了吃。
“真的要烤了吃?”余锦荣一边帮着张澄安在晾衣服的竹竿上套了一个小网兜,一边笑着问。
张澄安瞪了他一眼:“你是在明知故问。我连蚕蛹都不敢吃,怎么敢吃烤知了。不过……”她转头去找张先生,“爹,我记得你对烤知了垂涎已久,这次可以尝试一下。”
张先生看着两人笨拙地跳来跳去捉知了,一脸“你们太没用了”的表情:“你们这些城里孩子连知了都不会捉。我小时候经常捉了知了玩。”
“当时没有烤一只尝尝吗?”张澄安一边给余锦荣瞎指挥,一边问张先生。
张先生摇了摇头说:“没有,当时你奶奶不让我吃。知了是要用来喂鸡的,让鸡更能生蛋,这么珍贵,怎么可以偷偷吃掉?”语气中还充满了对当年没能从鸡嘴里抢到知了吃的遗憾。
张先生回忆着他自由自在的童年时光:“当时我跟村里其他小孩一起玩,捉住知了以后就用草绑起来,看它在地上一边爬一边叫。还别说,知了的叫声真是大,有时候狗都能被吓一跳。”
“那你们好凶残啊。”张澄安评价道。
“等知了累死了,就把它放到蚂蚁窝附近,看蚂蚁来搬。”张先生继续道。至于知了究竟是累死的还是被小孩在地上拖来拖去折腾死的,那就见仁见智了。
这回余锦荣也放下竹竿,震惊地看着他的先生,他早就知道先生在生活中是个不太靠谱的人,没想到先生小时候是这么有创意的熊孩子啊。他担心等会儿张先生还会说出更震惊的话来,与其被惊吓到握不住竹竿,还是提前做好准备,让自己处在安全的听故事环境中比较好。
“最后,蚂蚁快搬运成功的时候,把鸡赶过来。”张先生总结道,“这就叫‘知了三玩’。”
看着眼前两个目瞪口呆的孩子,张先生心里感叹,城里孩子果然没见识,连知了都不会玩。他在心里计划着,等外孙出生以后,一定要带外孙好好在乡间玩耍玩耍,绝不能让外孙成为女儿女婿这样“没见识”的小孩。
不知道张先生已经在脑子里把他们孩子的童年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听完“知了三玩”的余锦荣和张澄安不由自主地给童年张先生鼓起掌来,并在心里为忙碌了半天却是白忙活的蚂蚁感到抱歉。太可怜了,不管是知了还是蚂蚁,都太可怜了呀。
他们终于把院子里“可怜”的知了抓住,本来是想让它去地府报到的,但是听完张先生的故事,觉得知了生活不易,应该留它一条小命。于是用力一挥,把手里正在装死的知了扔向了远方。
知了看起来还是懵懵的,往下坠了坠才清醒过来,解除装死状态,扑棱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