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东北,寻找那些闯关东的亲人们(上)
在我们鲁西南地区的农村里,由于人多地少,土地贫瘠,几乎每个村子里都有闯关东的家庭。我的家族从我爷爷那辈算起,有两支族人远走东北。一个是我爷爷的大哥,我的大爷爷一家五十年代就去了黑龙江的双鸭山,目前已繁衍成二十几口人的大家庭;另一支是我爷爷五弟家的二儿子,我的堂二叔,七十年代中期也跑到中国最为边远的黑龙江省黑河市,目前也已祖孙三代。
我的这些亲人们走后都有短暂的回乡经历,后来我外出上学,离乡工作,就很少再有见面的机会,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因血缘衍生的亲情和思念却日渐浓烈,参加工作后,一直都有去东北看他们的冲动,但路太远,工作忙,一直都不能成行。
2016年的中秋假期,我终于下定决心,和妻子一起踏上了东北的土地,开启了我们的亲情之旅。我们从山东飞到哈尔滨,然后在某平台上租用了一辆小轿车,利用五天的时间,去了黑河和双鸭山,见到了我思念已久的亲人们。
我在东北行进的路线
先说一说在黑河的二叔吧。
我二叔兄妹四人,五奶奶去世较早,撇下了尚无自理能力的兄妹四人,而五爷爷因打理家务的能力一般,一家五口在六七十年代不能保障冷暖温饱,过着十分清苦的日子。
不知为什么,兄妹四人只有二叔没有上过一天学,被五爷爷拴在田间灶台,与五爷爷一起操持这个家庭,既主内又主外,承担了家庭主妇的责任。
后来兄妹几人逐渐长大,我们生产队人多地少,加之集体农业的效率低下,吃饭都成了问题,下步兄弟几人成家立业更是希望渺茫。为寻求新的生存之路,二叔于七十年代中期远投东北,在亲戚的帮助下,落户黑龙江省孙吴县。
我和二叔感情甚笃源于童年时与他的亲昵与依赖。
我父亲是六十年代中期的大学生,毕业后分配至鲁南地区一煤矿工作,由于是兄弟一人,爷爷又去世较早,家里只有奶奶和母亲,七十年代中期,我们兄妹三人我最大也就是六七岁,家里是老少妇孺,体力活都干不了,全靠我家有一台缝纫机可以糊口,在生产队外做衣服可以收少量加工费用,在本生产队则可以挣些工分,加之父亲时常还有工资寄来,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在周围还属上游。那时周济一下二叔的也只有我家。
听母亲说,五奶奶刚去世时,奶奶曾有把二叔过继过来的想法,与五爷爷沟通多次,终因五爷爷提出的一些条件奶奶不能接受而作罢。但这没有影响奶奶对二叔的关爱,经常在生活上给予照顾。二叔对奶奶也十分依赖,把奶奶当成亲娘一样,我们家里有什么体力活,二叔都跑过来帮忙,我那时接触最多的男性长辈就是二叔。
那时,二叔把刚过世的老奶奶留下的一处祖屋清理出来,自己从家里搬出来单住,我喜欢平常腻着他,就挤着和他一块睡,晚上和他嬉戏、打闹,空旷、贫穷、清冷的老屋留下了我许多温暖的记忆,也种下了与二叔感情的种子,在我以后成长的的年月里不断生根发芽。
二叔去东北后,由于天南地北,远隔几千里,加之他又不会写信,关于他的信息就很少,只知道他三十多岁才结婚,后来又有了一个儿子。双方有了电话,虽然逢年过节相互问候,但由于长久不作沟通,一些话题就无从说起,相互留下的也只有几句嘘寒问暖的客气话。
二叔去东北后的几十年里,回来不过两三次,最后一次在山东见二叔是他回来给五爷爷办丧事,应该是98年冬天,那时我们已举家随父亲迁至矿区,二叔在回东北前带着他的儿子专程到矿区来看望奶奶。
那天,由于不识字,他带着六七岁的儿子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我家,一直快到天黑,矿区保卫人员给我们家打电话我们才知道,我赶到宿舍区门口,看见二叔和他儿子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二叔衣衫破旧,面容憔悴,儿子小龙由于严重晕车,面色苍白,依偎在二叔怀里,冻得瑟瑟发抖。看到这一幕时,我心酸无比。
二叔只在我家住了一天就要回东北,那时奶奶已近八十,临走,奶奶抱着他们父子二人哽咽不止,恋恋不舍,嘴里念叨: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了。此景,每每想起,总是令我双眼湿润,久久不能释怀。
黑龙江省五大莲池景区
这次出行东北的第一目的就是去看我二叔。我和妻子在哈尔滨下飞机后,当天驾车赶至绥化,第二天上午在五大莲池风景区稍作停留,下午就直奔二叔的家--黑河市孙吴县东卧牛河乡腰屯村。
快到二叔的村庄时竟然看见了彩虹
那天正是中秋节,我们到达二叔所在的小村腰屯时幕色已深。在村头给二叔打电话,未及挂机,就见一人从街巷的深处里出来,稍微走近,看见是二叔,容貌与十几年前竟无大的变化。初次相见,却显局促,叫了一声二叔,心里暖暖,又把妻子介绍给他,话没几句,就让我把车开进他的院子。
在院子里,从未谋面的二婶也出门等待,一家人情深意厚,寒暄一番。
进得屋去,二叔已把火炕烧得热气满屋。说话间,二叔家儿子,我的小堂弟小龙带着妻子、儿子也从孙吴县城赶回来了。小龙现在已长成大小伙,长相吸收了二叔、二婶的优点,高挑,英俊, 弟媳优雅,漂亮,两人是初中同学,现都在孙吴县城里工作和打工。
听二叔说,现在村子里的年轻人都不在农村住了,都带着媳妇孩子在城里买了楼房在城里打工,带孩子上学,整个村子里除了过年过节和假期,基本上看不到年轻人和孩子了。
二婶这边饭菜已好,摆了一桌子,全是鸡鱼肉蛋,鱼是黑龙江的鱼,二叔亲自下厨做的。
二叔拿出了一瓶酒,说小子你来了我很高兴,我好久没喝过酒了,今天又是中秋节,是个团圆的日子,咱爷俩喝点。我说好。我和二叔喝白酒,小龙两口喝啤酒,妻子和二婶看着我们喝,听我们说话。
吃着东北菜,喝着高度的东北酒,塞外的中秋月光随着浮云时隐时现。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我和二叔一起回忆着老家的那些事,念叨着亡去的亲人,酒酣耳热时,两人已是泪流满面。
在二叔家的火炕上休息了一夜,因我时间有限,第二天想去边境城市黑河看一下,然后从那里去双鸭山,为了和二叔二婶再说说话,我邀请他们同去。二叔说来到东北后还真的很少去黑河,欣然同意。我们在黑河简单转了一下,便回程到孙吴县,小龙两口已在县城安排好送行宴,短暂的相聚在东北菜的美味中结束,我们又开启了去双鸭山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