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暴雨倾盆。
雨刮器开到了最大档,可视线仍旧是一片模糊。
冬夜本来就冷,再摊上暴雨。街道愈发空旷无人。
彭冬宇开着出租车转了近1个小时,一个客人也没有拉到。就索性往家的方向开,能在车上望一眼她们母子俩的窗户也是好的。
突然,前面有个小小的人影从街角闪出。“妈妈,妈妈。。。。”
一脚急刹,彭冬宇下车奔了过去,一把把小人儿搂在怀里。
“丁丁!你怎么这么晚在外面乱跑啊!”
“妈妈,我要妈妈。觉觉醒来妈妈就不见了。妈妈。”
彭冬宇的无名火一下就蹿了起来。
“周雪丽!你在哪里?为什么不看好儿子!”他几乎是在对着听筒咆哮。
“丁丁,丁丁,你找到丁丁啦?”手机那头传来了一个夹着哭腔的失魂落魄的声音。“你们快回来呀!”
彭冬宇抱着丁丁进了家门,周雪丽蓬头散发地一把扑了过来,把儿子紧紧搂在了怀里。
“你死到哪里去了?”彭冬宇吼道。
“你骂我,你还骂我,要不是你要去做什么滥好人,我用得着每天上完班,累得跟鬼一样,还要趁丁丁睡着了,溜去楼下的小饭馆洗碗补贴家用吗?你的烂账谁还?谁还?”周雪丽声嘶力竭地吼完这些,累得瘫倒在地上。
“妈妈别哭,别哭。”4岁的小人儿,一个劲地抹去妈妈脸上的泪水。
彭冬宇握紧了拳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家门。他的步子那么慢却那么重,重的好像要踏穿地面一样。
他的拳头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狠狠地砸在了墙面之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两行泪水却无声地从他的眼眶流出。
眼前又浮现出了三个月前的一幕,一样的倾盆大雨。
深夜的郊区,彭冬宇刚拉完了一个大活,正准备回市里,一个女人拦下了他的车。
“师傅,求求你救救我男人吧,他被车撞了,那车跑了,他快死了,再不送医院就来不及了,这儿太偏,120说开过来还要1个小时,求求您行行好,救救他吧。”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彭冬宇看了下倒在血泊里的男人,犹豫了起来。这个年头,真不敢随随便便帮人,就怕。。。。。。
“求求您啦!”跪着的女人,一个劲地磕起头来。
“快帮忙把他抬上车。”彭冬宇下定决心,喊了起来。
终于,漫漫长路,一路疾驰,看见了医院的红十字标志。
彭冬宇冲进去叫来了推车,看着女人哭的六神无主的可怜样子,又帮着把那昏迷的男人抬上了推车。
等到男人被推进了手术室抢救,彭冬宇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准备接着上街拉活,这一天的份子钱可不是小数,耽误不得。
“别走,师傅你别走。”
彭冬宇回头,那女人一把攥住了他,“你不能撞伤了我男人就走,我们是种地的可怜人啊,要不是他非不放心大雨浇坏了地里的小麦,我们才不会在这个鬼天出门,就不会被你撞啦!来人啊!大家来看看啊!他撞伤了人就想跑啊!我家里还有明年要考大学的孩子,等着我们给他凑学费呢。”那女人顺势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这样的热闹向来最能聚集人气,迅速围拢了一群人。
彭冬宇在人墙的指指点点中无法脱身。
“你胡说些什么啊?我是好心路过,送你们来的,你怎么能。。。。。。”彭冬宇气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现在怎么还会有这种好人哟,不是他撞的,他怎么可能会送过来。”
“就是呀,我跟你说,刚才看见他跑前跑后,喊人来推车子,帮忙抬人,还去挂号。路过么,送过来就好了,这么还做这么多。”
“是呢是呢。现在的人哟,看着他倒是一脸老实的样子,撞了人就想跑。”
本来那女人被彭冬宇一吼,还有几分心虚,此刻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胆气又壮了起来。
“大家评评理啊!他撞了人就想跑,欺负我们两个种地的可怜人啊!儿子还等着他爸爸攒钱念大学呢。现在可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彭冬宇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痛苦地抱住了头,一屁股坐了下来,无力地靠在了墙上。怎么会这样,他后悔啊!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啊!
那些日子里,他唯一的希望是等那个重伤的男人醒过来,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
只是醒了又如何,醒了之后,这个交通肇事案件,从一位证人变成了两位,仅此而已。
彭冬宇赔了40万,掏空了所有积蓄,还借了一屁股外债。
那夫妇俩用他的血汗钱治好了伤,带着剩下的钱去送儿子上大学了。
一步一挪地,彭冬宇还是走到了车边,一天的份子钱可不是小数,走到了今天,更得卖力挣钱还债了。这就是命啊。彭冬宇心里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转眼,已经越开越远。还是决定往机场方向开,那里虽然偏远,但也只有在那,才可能在这种暴雨天里,会有活可拉。
突然,当街有人站在大雨里拦车。
彭冬宇刹车,只见一个男人扑了过来,师傅,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她刚被车撞了,司机跑了,求求你,求求你。”
血泊之中,赫然倒着一个女人。
救?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