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小禾,一个爱吃盒饭的编剧
无数次我下班回家,躺在床上就不愿意再爬起来。地可以不拖,桌子不收拾,衣服不用叠,每周该给父母打的电话不去打。感谢我有一个体贴的女朋友和一对体贴的父母,今天不想做的家务可以挪到明天,这周不想打的电话可以挪到下一周。他们体贴我,或者说我自己体贴自己的理由是司空见惯的,这个理由常见于各个家庭(无论是女权家庭还是男权家庭)的对话当中:“工作已经这么累了,回家就不能轻松一点吗?”
事实上生活一点也不轻松,有的人对工作以外太想当然,以至于形成了这种假象。因为生活没有deadline,也没有KPI,不会因为你今天学做了一个新菜就多给你记一笔业绩,但同样也不会因为你今天随便吃两口零食当晚饭就要扣你工资。那就无所谓了,惰性在这个时候悄悄的冒尖。你会想(当然我也会这么想):没有人的精力是无限的,家应该是休憩的港湾,怎么可能有人同时把激情投入到工作和生活中去呢?
是的,很少有人做到,所以大多数人生活的很差,也越来越感受到这种从好到差的变化。而我最近一次感受到是在某天的晚饭,我和女朋友去吃一家麻辣香锅,席间谈到双方的父母。她说,今天的聊天很像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用老朋友的方式在谈心。我当时愣了一下,因为我们刚谈恋爱时常常在两种角色之间切换:情侣和老友,不知不觉间,“老朋友”这个角色已经渐渐淡去,淡到我险些没有发现它正在消失。
那是我对“爱情需要经营”这句话最直观的体会。后来有天晚上失眠,我躺在床上反复的想这个问题,才体会到深深的无力。因为经营不是件容易的事,对生活有激情不是件容易的事,保持这种激情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对抗虚耗的时间,对抗倦怠的伴侣,对抗自己的劣根,最后往往不过是保持原状。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把散乱的衣服叠好,把地上的灰尘扫干净,这个时候你会想:Kao!我费了这么大功夫,不过就是为了让家里看上去和昨天一样。就好像希腊神话中被惩罚的西西弗斯一样,不断重复着把石头又一次推上山顶。
很多人以为西西弗斯是一个极端环境下的戏剧人物,殊不知他的状态是人类的本质。今天,筒子楼里,格子间里,许多人过着西西弗斯的日子,不同的是,西西弗斯推着石头,我们推着太阳和月亮。
不,不是许多人,而是所有人。所有人都应该意识到,生活的石头是会砸死人的,就如同工作丢了是会饿死人一样。因为生活一点也不比工作轻松,它比工作更累,比工作更难,比工作更苦。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你才有挑战它的基础。
然后,想象你就是西西弗斯,石头摆在面前,山顶远在天边。你挽起袖子,开始一天的劳作,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人给你中途鼓劲,有人会陪伴你全程……而你要做的,是在这个毫无意义的一天里找到意义。
早起做一道哪怕烧糊的早餐,周末秀一把拙劣的厨艺,把女朋友的衣服藏在她找不到的地方,两人抓紧时间和精力做一些可能外人看起来傻逼但你们乐在其中的事情,学一些无用的东西;和父母打电话并且强迫自己找到话题,和朋友聊天并且让他们大笑至少三次。然后repeat,repeat and repeat and repeat again。
一天,两天,三天,三年……
试着在这个操蛋的无期徒刑里,把监狱玩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