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定制公交上下来,前面是一个袅娜的背影。深栗色的头发低低地扎成一束,发尾有些小卷,自然地洒在背上。背挺得笔直的,一身深灰色的修身开司米羊绒连衣裙,裙子快到脚踝的地方,走路的时候胯很自然地有些扭动,充满了风情。我跟在后面走了几步,这是我以前的一个同事,以前她喜欢干练的打扮,风衣、西装、皮衣穿起来飒爽英姿的样子,没想到这样装束起来这么有韵味。我正想走上前去和她一起,已经到了分岔路口,我看着她的背影拐进另外一个路口,我默默地继续我的路。
曾经和我们一路同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散了。
年少的时候我有一个好朋友,一起读书,一起睡觉,连上厕所也是一起的。我们之间好像没有秘密,我的姐姐也是她的姐姐,她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她爸爸见了我,会很认真地对我说:“小姑娘,要好好读书哟!”我们在学校后面的小河边散步,在语文老师的花园里迎接春天,在数学老师严厉的目光下吐舌头,我以为我们永远是一个目光就可以知道彼此的心意的朋友。可是,我们只是走出了那个学校,就走上了岔路。时间将距离拉得越来越远,现在我们只是在微信上点赞,后来她做了微商以后,我点赞也点得少了。看到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经过,我也会想起那时候的我和她。我们挽着手,开开心心地走在学校里,春天的花瓣飘落在我们的头发上,她眉眼如画,轻声细语,笑意盈盈。
刚上班的时候,我有一个闺蜜。我们从不同的学校来到了同一个单位,住在简陋的招待所里。同居了几天后才各自有了宿舍。她身材火辣,性格温和,我无数次感叹如果我是男人一定会娶她为妻,生生世世永不相负。工作中偶尔有烦恼,会在深夜互相吐槽。有一次听了她的烦恼,我拍着胸脯对她地说:“没事,如果出错了你就推脱到我身上好了,就说是我给你出的馊主意。反正我们不同部门,你的那些同事也不认识我。”我们一起做头发、买衣服,一起在街上追赶最后一班公交车,一起在大街小巷寻找美食。我们差不多同一年结婚,我们的孩子就差一个月。现在,每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依然热烈。谁说空间不是友谊的杀手?我和她一个在城市的那头,一个在城市的这头,没有了非要见面的理由,在各自的柴米油盐里依靠缘分的安排让我们见面。
一位退休的同事说再回单位需要访客登记了,那位同事在这个地方工作了三十几年。三十几年里,家都兜兜转转地搬了好几个地方,可上班始终在这里。我们都行走在同一条林荫绿道上,我们为同一个目标奋斗,我们曾一起因为工作的失误忧心忡忡,我们曾一起因为完成了工作任务喜笑颜开。同事是最深情的陪伴,可是我们还是有各自的人生轨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有哪张办公桌可以留一辈子。很多曾经的同事换了工作岗位,原先熟悉的代名词渐渐地用不上了,言语中有了你公司我公司的区别,再后来偶然相逢,只是笑着说:“天气真不错,应该出去看看花了。”
生命中有一些人,我们曾在深夜的街头一起对着一大盆龙虾大快朵颐,我们曾在三月的春风里一起寻找第一朵盛开的桃花,我们曾经一起追捧热门景点然后一无所获地回来,我们一起放声大笑,我们一起相拥而泣,我们一起感动,我们一起悲伤。渐渐地,或许因为时间,或许因为空间,或许因为事业,或许因为家庭,我们不知不觉在岔路口走散了,有的人倒影在风景里,有的人镌刻在记忆中,有的人烙印在心灵里。
曾经一路同行的人已经散落在天涯,朋友圈里有了时差。感谢那些曾经一路同行的人,温暖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