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那棵老桑树上的桑葚早就成熟了，红的黑的，晶莹透亮，落的满地都是，虽然没有市场上的个儿大与鲜艳，但绝对没有施农药化肥，特别环保，属纯天然果实，路过的人可以不打招呼，任意采摘，可以说也是免费的，尽管如此，还是少有人问津，母亲说现在小孩都不稀罕这个，连鸟儿也不吃，害的她每天都得扫几回，才能把路清理干净。  

  是的，这是一种现实，据我所见所知，在一些偏远农村，不仅仅是桑葚，包括杏儿、桃儿、梨儿、萍果、枣儿、核桃等很多花果，基本都处于自生自长，无人看管，无人采摘的境地，主人已不知何往，院落也少有人打理，或许他们还在牵挂家中所有一切，但他们已无能为力了，加之树木品种落后，村中青年人员稀少，作为当年一家家引以为傲的树木花果，就算原来是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也只得忍痛割舍了，时间改变了农村，也改变了农村人的生存习惯，改变了农村人的一切。

往前推三四十年，院外这棵老桑树上，常常会爬几个小孩，甚至大人也会加入行列，挑摘成熟的桑葚，有时候桑葚果稍微发红将熟，还发涩发苦，也会被摘吃，也会感觉香甜，也常常因为采摘发生吵吵闹闹的不愉快，人与人争，人与鸟也在争，怎么会让它白白的落地下浪费了，那个年代农村人多地少，物质匮乏，果木更少，人们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尤其在青黄不接之时，那些早熟的瓜果就是充饥解渴的美味。  

  记得那时候除了院落的果木归自家外，院外的果木都属于生产队，在陈村各生产小队都有果木园子，如一队有梨洼沟的杏梨园；二队有大量核桃树，主要在高天背后与穆凹坟；三队有梨树园，园子较小且在村中，四队好象没有，但会种植一些瓜果蔬菜园子；五队六队有苹果园子，都在水沟里，而且园子都很大，这些水果园子也种有多种水果，如桃、柿、枣等，但都有人专门看管，晚上也有巡逻的，防止有人偷窃，成熟后由生产队分给本队各家各户，虽然每年也分不了多少，但很让人羡慕，特别是没有果园的生产队，大人可以眼巴巴的瞅着，但我们小孩可不这样想，关键是我们好奇还嘴馋，必须想些办法尝一尝。

所谓想办法就是一个字"偷"，我是一个胆小之人，从小就不齿于偷窃之人，尽管如此，也难敌那些飘香的瓜果，在那个无知无畏的年龄做过多次祸害之事，每当有一种水果快成熟了，那树木之外就有了我们发小玩童的身影，有事没事就在周围转悠，特别是每个生产队的园子，也常常被护园人警惕地呵斥离开，但我们从不会顾及这些，很快就忘记了，坚持隔三差五就去看一看，而且大多由护园人有关系的孩子带头，瞅准机会就钻进园子下手，然后溜之大吉，也常常被告知家人，受到大人教育，可在那个时代大人们根本就没时间管我们，说过我完事了，谁会与一群小孩一般见识，况且，大人们同样也会受饥饿的煎熬，会受到瓜果之香的诱惑，只是他们不得不遵守村规村约，受成人之礼约束而已罢了！  

  在那个年代，我们农村的孩子几乎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是我们的胆量，天真无邪是我们的法宝，我们有的是时间，祸害起来真不得了，我们整天就是玩耍，一门心思搜心吃的，我记得我六七岁时，就敢随同伙伴在邻近走村串巷了，上山下沟，上树爬墙了，摘茹茹土梨儿，打酸枣木瓜，掏鸟蛋等等，凡在野外能吃的，不管山高路远，在悬崖绝壁，还是圪叽旮旯，我们都会搜刮怠尽，虽然这种辛苦危险，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干，不象家里或队里的园子，有人看管，得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去干，被发现总会受到大人的斥责或体罚。

我们最起先是监守自盗，趁大人去劳动不在家，就集中小伙伴到自家院里，家里有什么就与伙伴们分享什么，逮住什么吃什么，每年收麦季节，杏儿就熟了，村堡子上有几棵杏树，我们就天天光顾这里，有时候主人也会采摘一些分给我们吃，但这远远不能满足我们的胃口，尽管这里有老人常在家，我就趁他们打盹之时，用棍子敲，用石块打，好象这样来的果实更香美解馋，每次吃完杏还把杏核保存起来，看谁弄的多，这比在队里的园子好弄多了，因为那些园子除有人看管外，还有养狗的，人一接近就叫个不停，就被发现了，加上园子周围有土墙，我们很难进入园子，只能弄到靠路或树木伸出围墙的果实，一般都是成群结伙，悄悄而来，悄悄而去，一旦被发现则一哄而跑，但也不死心，换个地方另来。    

  小时候看的最多的是战斗片，什么地雷战，地道战等等，在围猎园子的过程中，我们虽年少，但做到了活学活学，记得一年连续几天阴雨，我们队在岭儿上有个菜园子，由一发小的爷爷看护，就由他先进入园子的栅子找爷爷聊天听故事，而剩下的我们则迂回到菜地的另一头，成功的偷摘了很多甜瓜和西红柿，雨天路湿地泥，他爷爷还早会发现哪些小小的脚印，只是他没有告发而已。这种终日游晃祸害的日子直到上了学才有减少，但我相信比我们小的伙伴们，同样会继承我们的事业，继续做着让大人们操心劳烦的事情，演绎着农村少年的故事，宣称我们虽然不劳动，但这里有我们的天地，有我们的未来江山。

  上学后，学校教室南有一片新桃园，我记得是叫五月香，成熟特别早，学校曾给在校的每个学生都发过一个桃子，我感觉仅仅只有一次，或许也是第一次，或许后来根本就不够发了，这种桃子，不仅个儿比毛桃大，有拳头大小，色泽黄中透红，就象仙桃一样，吃起来清脆甘甜，是我今生到目前为止，吃过的最好吃也最好看的桃子，因为与教室就一墙之隔，隔着窗户就能看到桃子的色彩，这不但诱惑学生上课走神，而且常有胆大的学生，旧习难改，趁老师不注意跳出窗户偷吃，也会惹得全班同学心里痒痒吧！有一次一学生刚摘到桃子，被老师发现，他没狗急跳墙，却穿过桃林，从地垅上跳下十几米深的河槽，虽然他安然无恙，却引起全校的轰动和校方的担忧，后来没几年桃园就改成菜园了。    

  农村生产责任制实施以后，队里的果园都分给了个人，粮食够吃了，果木也没专人管理了，慢慢地都消失了，最先失掉的是二队的核桃树，因为太分散加之影响产量，树都被砍了，三队的园子早被盖成住宅了，剩下的果园也只有零星的树木，据说附近有水源，现在都改成养猪场了，而私家院的果木，也因时代的变革，象我家院外这棵老桑树一样，早以失去它原先旧邻居桃树、葡萄树、梨树等等的陪伴，孤芳自赏，而当年那个监守自盗的玩童，再不会象以前那样亲近它，只是偶尔回来一次，看看它，还会想起当年哪些飘香的果木，飘香的果园，飘香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