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季
图-四季
壹
驱忘台前,本来双眼呆滞的女鬼突然眼露凶光,裂开满是獠牙的嘴,七窍中猛地渗出黑血,尖叫着朝面前的老太婆扑了过去。
四下一片阴风,眼看是拦不住了,吓得一旁的鬼差直呼完了。
那一股百年的怨气若是落在实处,莫说是孟婆,即便是阎罗殿的那位正主也够受了。孟婆手中的那碗孟婆汤,尚还在手中冒着冷气。那女鬼被洗脑了好久,终于愿意投胎,没想到临了临了又突然发了疯。
孟婆心中一叹,“好一个不惜此生,不念来世的恶鬼……也罢,老婆子让你渡不过这奈何桥!”
心念及此,准备出手。却听那女鬼一声凄厉惨叫,飘在半空的身子,忽地如阵风般又飞了出去,被钉在了不远处的木栏上,女鬼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廊上那一幕半卷的珠帘已断,哗哗地掉了满地。
“姑娘今儿来晚了!”
年久剥落的回廊深处,绿纱裙的女子迎面而来,手上拿着一把折扇,一路敲敲挡路的鬼差。被敲中的鬼差,纷纷化成一团黑烟,又在另一处晃晃悠悠地聚集成形,再轻飘飘地打上几个转儿,重新站稳,惹得绿纱裙女子咯咯发笑。
“就剩这一个了?”
她四下瞧了一眼,人已经来到了奈何桥头。
孟婆冷冷地瞪了一眼挂在那处奄奄一息的女鬼,眼神掠过女子身上,只叹了一口气。端着手中的那碗孟婆汤,走到锅前。
“今日渡完了!”说着就要把汤倒回锅中。
女子一把从她手中夺过孟婆汤,“这鬼真是不识好歹,怎能让婆婆熬的汤白费了,好在未伤到婆婆,否则十个她也不够灰飞烟灭!”她见孟婆没有动作,便端着汤,走向那女鬼。
女子一挥手,女鬼霎时跌落在地,一柄泛着紫光的短刀飞入挂在女子腰间的刀鞘中。
她端着孟婆汤,来到女鬼面前,蹲下身,手指抚过女鬼惨白的脸庞。她脖子上那处刀口还在汩汩地冒着黑血,“喝了它,去过你的奈何桥,来世好好活着!”
她将碗送至女鬼嘴边,女鬼绝望地看着她。慢慢张开了嘴,眼角渗出一滴鲜红的血泪。
血泪又名朱泪,生人带着痴怨恨而终,鬼魂不愿投胎,吸收大量阴气从而在心尖汇成一颗朱泪,待到他饮下孟婆汤,此生事了,那颗积聚爱恨情痴的朱泪便就成了。
她手掌上躺着那滴血泪,孟婆说她运气不错,这血泪刚好是她的药引。孟婆还告诉她,她心中执念太深,自她过世前三日,每日子时,须到孟婆庄饮一碗孟婆汤,以便她三日魂断之时顺利渡过这奈何桥。
女子接过孟婆递来的汤,瞧着那女鬼行尽奈何桥,“一滴朱泪融入汤中,最是奇效。”孟婆搅拌着那一大锅汤,“别羡慕,还有两日你也能过这座桥。”
女子将汤暂且放在桌上,手不自觉地捏着那把折扇。“婆婆你真神了,今日果真有位公子前来拜访。”
孟婆嘴角勾笑。
“也如婆婆所言,公子姓苏名玫小字阿四……”
女子一边说一边看着手上的那柄折扇,反反复复地展开又合上。
“姑娘喜欢这位苏公子!”
扇子展开一角,恰好露出那簇用朱砂点染的梅花,待再展开至落款“阿四”,女子小心翼翼地将扇子铺在桌上,一旁的孟婆汤由上致下冒着腾腾冷气。
“阿四,似乎……我曾见过他,听过他……难道以前我认识他?”女子一向性格爽直,提到那苏公子竟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孟婆抓住一团绿色的火焰,塞进锅炉中,“你这小东西竟敢逃跑”,这炉中火焰便是用的那些魂飞魄散之人残留下来的三魂七魄,
孟婆道:“到了如今,认与不认识又有什么意义呢?老婆子倒是好奇,这位苏公子凭啥好本事,让姑娘一日之内芳心暗许?”
女子将那柄折扇折好,握在手中,嘴角勾起了一丝好看的笑,那笑里一定刻着阿四的名字。
“泛舟、赏荷……”
女子看似随意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可她脸上泛起的红晕、故意地转身,全都在表明她的心迹。
她行至忘川河边,背靠一棵老死的椿树,“小鬼,他明日来我家提亲,我该如何是好?”她刚摘下旁边一个鬼差的差帽,那鬼差哆哆嗦嗦飘到了另一边,于是所有的鬼差一窝风全散了。
……
无人作答。
她看了看手中的孟婆汤,握紧折扇“阿四!”她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抬手将孟婆汤一饮而尽。
贰
去年,牡丹铺满京城,一场阴雨下了许久,那雨滴滴点点似有意将花色晕染,流遍街角巷尾,传入寻常人家。
在那花开时节,侯爷府的林家姑娘患了癔症,前些日子突然忘了早已定亲的苏玫公子。
本来两人昨年就该成亲,不曾想林姑娘突然生了场怪病,从此一病不起。她家把各地的名医请了个遍,却未见一点起色。
前两日一土道士路过侯府,扬言有法治好林姑娘。本以为又是一场空,却不想第二日林姑娘竟真的醒了。
这才过几天?又偏患上了这癔症。
就说今日,苏公子抬着彩礼去侯府提亲,差点被林姑娘给轰出来,看热闹的人可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直到“哐当”一声府门紧闭,大家才兴趣索然地离开。
都说林大小姐人长得闭月羞花,性子却刚毅直爽得很。即便病了整整一年,踹起人来半点都不含糊。要不是有小厮拦着,苏公子恐怕会被连人带彩礼全给扔出去。
难道癔症还能挑人忘,怎不见她忘了侯爷忘了夫人?偏偏连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剑舞也记得,唯独忘了苏公子。
这事儿连城东边儿的张大夫也不信,一城老百姓又怎么能相信呢?有人猜测林姑娘是另觅了新欢,所以洋装癔症想要退了这门婚事。
可找遍整个京城,有几位公子能与苏公子相比?不说他家父亲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
单单说这苏公子,他将将及冠却早已是名动京师的大才子,作诗论赋无不精通,去年科考一举拔得头筹,高中进士。
皇帝对他大为赞赏,当即封了从二品官。再说他相貌堂堂、举止得当,做人做事皆无可挑剔。
林姑娘可是傻了,否则怎么能看上别家公子?大家猜来猜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等着看后事如何。
……
驱忘台前,女子背对着孟婆,坐在一方石台上,她看着那一处毫无波澜的河水。如若不是近处水面飘着一片落叶,一定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不太高明的画师临摹出来的毫无灵性的无聊墨画。
那片树叶从女子身旁飘过,再慢慢飘向远处,女子伸手去抓,却听一旁传来苍老的声音,“别碰那里的水,怨气太重!”
女子指尖已落在了那片落叶上,那一瞬间,她已然体会到了那水中的刺骨寒意。
那片落叶终究是飘远了,女子理了理裙摆跳下石台。她靠在廊柱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驱忘台那侧形形色色的鬼魂。他们不分男女老幼行至台前端起一碗孟婆汤自己饮下。若是有不肯喝的或是捣乱的,轻则在功过册上添上几笔过错,来生多受些苦难。重则被直接扔进忘川河里,历尽百年煎熬。
“过来!”
孟婆朝着女子招了招手,她回过神时,已是人去楼空。
她来到孟婆近旁,孟婆将汤放在桌上,这一碗是给她的。
“把手伸出来。”
孟婆拉起女子的手,一根刺猛地刺在指尖,鲜红的血液立即随着伤口涌出,只待片刻已有三滴血滴进了汤中。
女子抬起微疼的手指,“你到底要我忘了什么?”她问孟婆。
孟婆笑而不语,四周的鬼差又全都散了。
“今日为何有一位素不相识的苏公子会登门提亲?”
……
漫长的沉默。
女子的眼圈泛红,她分明不认识苏公子,却莫名其妙地答应这门亲事;她明明不认识他,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觉得似曾相识。她身边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本该很爱他,而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孟婆拍着她的肩,将碗递到她手边,“好孩子你不再属于那里,喝了它,再过一日你便可重新来过。”
女子接过碗,与孟婆四目相对,“我忘掉的是苏玫吧?”
叁
想她林月婵可是侯府的千金,是侯爷最疼爱的小女儿,没想到呀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五花大绑送上了花轿。
今儿一早莫名奇妙地被披上了嫁衣,说要嫁给苏丞相家的四公子苏玫。林月婵自小习武,别看她柔柔弱弱,实则颇有男儿气概。得知此消息,立马收拾了行装准备逃跑。结果被贴身小丫鬟给出卖了,半道儿被抓了回去。
现在她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穿过热闹的街市,她被绑得无法动弹,只好暂时认命。偶尔风吹过,马车四角的铃铛一响,车前帘幕随即四下翻飞,露出前面浩荡的队伍和那着一身红袍,骑在马上的人。
林月婵在觥筹交错之时被扔进了洞房,她红纱罩面坐在床边,四下一片刺目的红。
小丫鬟站在旁边已经守了她整整一个时辰,屋外一片闹腾,屋内一片死寂。她手脚已经被绑得发麻,刚刚挣扎了一番,可这些人软硬不吃,将她守得死死的。
眼看是没有机会逃跑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月婵心中竟生出了一丝畏惧。她心中暗想,待会儿一定要骗那呆子将她被缚住的手脚解开,届时以她的身手一定能全身而退。
她心里想着,意识慢慢模糊起来,四周的烛光变得暧昧。不知过了好久,当她发觉自己手脚能动弹时,准备翻身再睡,与此同时她觉得有东西轻轻地掠过她的脸,她惊惧地睁开了眼睛,恰好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她身旁。
她翻身坐起,作势要给那人点颜色瞧瞧,那人却先发制人,将她拉进怀中。林月婵闻到他身上的墨香,那香味仿佛是从他的骨肉里散发出的香气。那一瞬间她像溺水的人,难受却无法挣脱。
“婵儿,我打不过你!”他突然冒出了这么句话,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可力气大得惊人。
闻言林月婵喜怒交加:“既然知道打不过,就快放开我,否则……”她抽出手,做出要打他的样子。
他果然乖乖放开了手,林月婵扯下碍事的红盖头,起身就要走,苏玫拉住她,“坐下,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言语温柔,让人不忍心拒绝。他的眼神灼热,林月婵红了脸,她抽出手,退后一步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你就坐那讲吧!”
苏玫一笑,起身来到了她旁边坐下,中间隔了一方檀木桌。桌上一壶喜酒、两只酒杯。
这是一个有些漫长的故事,需要你耐心听下去。
大概在五年前,林侯爷的女儿在私塾里无端踹了苏丞相家的四公子,差点没叫那四公子磕掉一颗门牙。
侯爷问及原因,她只道不爱去私塾。这是个什么原因?气得苏丞相在早朝之后拖着儿子去侯府兴师问罪。
哪知林侯爷偏袒女儿,倒是怪罪苏丞相和他的儿子,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居然为皮肉之伤跑到人家府上大吵大闹,以后该怎么为国效命?”
两人好一番争论,从《论语》到《孟子》,从儒家到道家,各种典故应有尽有,结果谁也没说过谁,等他们争辩累了,竟才知道……两孩子早跑出去游湖去了。
俩老家伙一拍彼此肩膀,进书斋研究古籍去吧。
侯爷家的女儿与丞相家的公子,他们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事。就像已经注定天生就该是一对,就如茶与茶杯、烛与火、飞鸟与天空。
他们迟早会遇见,于是相爱也成了很自然的事。
都说好景不长,侯爷女儿去年突然生了大病,从此卧床不起。眼看她日益消瘦,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丞相家的公子偏又是重情重义之人,那段时间里他一刻不离守在她左右,早将她视为自己的妻子。他哪里能忘,自己曾在她面前许下至死不渝。
所以当那道士说,可以用他的命为她续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连后果都不曾问及。他不求能守她生生世世,惟愿自己有生之年能护她周全。
于是本来快要香消玉殒的她终于好了,可她醒来之后却唯独把他给忘了。
“婵儿你可知道我说的是谁?”
林月婵手中把弄的酒杯啪嗒一声,摔得粉碎,她漫不经心地说:
“你一定希望我很感动地说,那两个相爱的人是你我,可是书呆子,你以为本小姐会相信你胡编的故事?”
苏玫笑了,那笑里带着很多情绪,而夹杂在其中的悲伤恰好被林月婵捕获,“很好,我本该与你细细谈起从前,可你我都没有时间了……你就把它当做故事听听,往后只须记得你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林月婵便是。”
烛火灿烂的红留住了苏玫恰似春风的笑,他为自己添上一杯酒,抬手敬他此生挚爱。
苏玫很庆幸他临死前能躺在林月婵的怀里,林月婵抱着他,呆呆地看着他胸前挂着的那枚玉佩。娘亲送林月婵这块玉佩时,林月婵曾说要将这玉佩赠与她未来的夫君。
后记
驱忘台前,小鬼四下逃窜,唯见阴风过处有一人红衣翩翩。孟婆怒目而视,她在此渡过无数鬼魂,还未曾受过今日这般戏耍。“好你个苏玫竟然敢骗我!我给你三日时间,让你了结她性命,你竟然将自己的命给了她。”
苏玫镇定自若“敢问婆婆,苏玫一命换一命有何不可?”
孟婆怒不可遏,“人间有人间的法度,难道欺我冥界没有,你区区小鬼竟然敢跟我讨价还价。”作势要让他魂飞魄散。
好在一旁鬼差及时阻止,连连提醒她,苏玫已经由阎罗定了罪责。孟婆这才罢手,叹息一声:“老婆子我给你说过吧?三日之内不是你死就是她死,她本该是个死人,死了也就死了,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就可重新投胎做人。而你若是死了,便是违了天命,要入这忘川河受难百年。不是所有鬼魂都能忍受忘川河那汤火之毒、酷裂之痛。如果撑不过这一百年煎熬,便永世不得超生。老婆子我给你三日时间,也是希望你明白人死不能复生,而你偏要逆天而行……也罢!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后悔。”
苏玫拱手谢过孟婆:“苏玫无悔,请婆婆能再赐爱妻一碗忘忧汤,让她安然度过余生”
孟婆愤然道:“死人不管活人事,况且老婆子的汤不给活人!”她将一碗孟婆汤哐当一声放在桌上,冲着一旁的鬼差说:“喝了,拖走!”
说罢一行鬼差上来捆负、拖拽苏玫,苏玫跪拜孟婆,道一声拜托。
已有鬼差端起那碗孟婆汤想要强行灌入他口中,只见紫光一闪,一把短刀已经插在了那端着孟婆汤的鬼差手上。
那鬼差迟疑片刻突然鬼哭狼嚎地跑开了,撞得其他鬼差忽地全化成了一团团黑烟,黑烟那头有着一身红袍的女子款款而来,她手执一把折扇,扇开遮挡住她视线的黑烟。
她伸手,一把泛着紫光的短刀回到她腰间的刀鞘之中,她捏住一把黑烟,又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冷笑道:
“小鬼,我的相公你也敢欺负!”
她拾起地上的碗,递还给孟婆:
“感谢婆婆让我与阿四度过三日,可三日太短我想与他生生世世。”
她行至苏玫身边,扯下缚在他身上的绳索。
“那忘川河里虽冷了些,但你我在一起岂不是很好?虽不知你刚刚说的有几分真假,但本小姐愿意陪着你。”
她拉起苏玫的手,两人身上的红装像红色的火焰窜进孟婆眼里,两人执手而行,走向忘川河中。
孟婆叹一声“天不遂人愿”,还忆那日,
黑白无常带来一个女子,称已交由判官那侧记了功过,只须在她这处喝一碗孟婆汤,忘却生前恩怨,即可重食人间烟火。
小鬼们将女子送至驱忘台前,催促孟婆快将汤给她饮下,孟婆一瞧,她目光涣散,问及姓氏年龄皆不作答,一旁小鬼忙打着颤回答孟婆道:
“姓林名月婵,年芳二八。功名册已录……婆婆还是快些别问了,待她醒了小的们又要遭殃了。”
孟婆细看女子,忍不住发笑,“这女子好生厉害,竟惹得判官将她锁了魂。”
小鬼们哆哆嗦嗦,见孟婆不紧不慢在这处闲谈,都快急死了。
“婆婆快别笑了,这女子今日在判官衙好一阵闹腾,本来察查司验明女子生前无过,便送赏善司让魏判官论功行赏。哪知女子半道听闻前几日阴差出了岔子,错抓了一个阳寿未尽的人,于是她便吵闹着要看她的生死簿,说她肯定也阳寿未尽。
可哪有那么多被错抓的人呀,况且生死簿哪是谁想看就能看的!这女子不依不饶,掷出一柄短刀,差点刺中魏判官,魏判官何时受过这等气,收起判官录直呼要将她移交罚恶司。
罚恶司的钟判官听闻此事,可高兴了。
婆婆你知道的,前不久他俩才因下棋之事吵了一架,钟判官以为女子是为他出了恶气,未记她过错。可这女子不识好歹,竟差点将孽镜台前的孽镜打碎,钟判官这才一怒之下锁了她的魂,忙叫黑白无常将她引来了孟婆庄。否则还不知要伤多少鬼差,惹出多少祸事。”
孟婆听完喜不自胜,没想到眼前这女子还有这等能耐,叫判官衙的那几个糟老头子急得团团转。孟婆将汤盛好放在桌上。
“你们急也没用,锁魂咒不解喝不了孟婆汤。”
林月婵的锁魂咒尚还未解却又生出了事端,黑白无常匆匆赶来,称他们好像又抓错了人,四周小鬼们面面相觑,孟婆惊出一身冷汗,好在还未将孟婆汤给她喝了,否则这过错就大了,忙要解了锁魂咒让黑白无常领去还阳。
却在此时窥见她的命格,竟然有人用邪术为她续命。这可了得,若是任凡人左右了他们自己的阳寿,岂不是会引得地府大乱。
阎罗大怒,命孟婆三日之内不管用什么方法,叫她投胎转世,实在不成让她魂飞魄散也可。孟婆探得她心中执念,便已经有了计较。
锁魂咒已解,孟婆与林月婵谈及为她续命的人,她唤他阿四,“我与阿四说好,三日后我俩成亲!”
“所以你不愿投胎转世?”孟婆这话不假,她林月婵不怕死,她病了整整一年,尝尽病痛苦楚,更加不怕死了,可唯独放不下她的阿四。
“你可知他用邪术为你续命?”孟婆顿了顿“你或许不知续命为何。”孟婆起身将她引到忘川河边,“他用他的命为你续命,十年阳寿换你一年,然后年复一年直到你耗尽他的寿命,而你们凡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呀?待你耗尽他的性命,他便要在这忘川河里历难百年,而你也将魂飞魄散。”
林月婵记得她临死前,苏玫将她的手放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婵儿,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还在耳边。林月婵擦干眼泪,注视着那一片死水“婆婆打算怎么办?”
“这事你不须管,只要从今日起,每夜子时你跟随鬼差到我这里喝一碗孟婆汤,等着三日后重新投胎便是,这三日里每一碗孟婆汤将洗去你一分执念,由深至浅,直到你彻底忘了前尘往事。”
而后孟婆吩咐鬼差,向苏玫讲明此中缓急,让他亲手了结了林月婵性命以赎他犯下的罪过。
而在孟婆之前那道士已告诉苏玫,若是遇鬼差催命,便可用他的性命换林月婵周全。
孟婆看着他俩,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俩还会回来吗?”鬼差扶了扶头上的帽子。
孟婆一边熬着她的孟婆汤,一边对一旁的鬼差说:“那三生石上早刻了他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