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在老屋中度过了人生的前六年。
老屋是红砖白墙黑瓦的瓦房,坐北朝南,面朝绿野,背靠青山,左右毗邻几户人家。老屋由五间房间组成,中间是门堂,左侧置一杂物室,右侧置两卧室,由门堂直往北,是生火做饭的厨房。
门堂是照面,大门白天要敞亮得开着,家中无人才锁上钥匙。大门用刨子刨光的厚木板作木料,通过卯榫卡扣,讲求严丝合缝,一招一式全凭木匠手艺。人进出大门,要迈过半尺高的木门槛,不能踩,这是讲究。透过大门,外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这户人家的光景,因此家家户户都把门堂收拾得利利索索的,面子要紧是也。
门堂靠近厨房的地方,置一四方木桌,配四条长木板凳。吃饭,聚会闲聊都在桌子上。木桌板凳为敦实木料打作,可用一辈子。我小时候常常抬头仰望门堂顶上高高的房梁,一根根结实的房椽均匀地契合在房顶,支撑起厚重的木板和瓦片,心里无比踏实。
厨房进门即一黑陶水缸,一缸水可供一天烧火做饭。水缸上盖着木锅盖,烧水做饭时,木瓢从水缸中舀出一瓢清凉的井水,倒入已经加热的黑铁锅中,兹啦一声,美味之旅便开始了。与此同时,柴火的余烬在热烈的噼啪声中升腾,化作袅袅炊烟。
厨房旁边有一间宽不盈五尺的储物室,一土色大陶缸占据了一半空间。陶缸中储藏着农家人一年的腌肉,逢年过节,或者家中来客人了,才会割腌肉做菜。腌肉炒大蒜的滋味,至今难忘。
卧室供人休息,布局简单,一张床,一间衣柜,两张沙发,再无他物。我的卧室是主卧,家具稍多。卧室朝门方向挂有一黄铜摆钟,需要人定期上劲,打我记事起就没准过。大衣柜上搁一台老式黑白电视,顶着两条长天线,怎么摆弄都只能收到两个台,还满眼花屏,没法看。
老屋东南方位,是水、泥土、稻草、石灰混合后筑成的猪圈。我家每年养两头猪,每天清晨奶奶都会起早烧猪食喂猪。过年时,猪膘肥体壮,新鲜猪肉吃的满嘴油光,算是过年最幸福的事。
老屋前有一弯水塘,山泉在水塘西边的水沟汇成涓涓细流,咕咚咕咚地往水塘里灌,水塘东边延伸出的水沟连接着下方的水田。平时农人用泥堵住东边的水沟,天旱时则扒拉掉泥土,让塘水灌溉农田。老屋大门往南走三十步,便踏上两块深入塘底的灰白预制板,清晨总会传来清脆的捣衣声。
听爷爷说,老屋是父亲亲手盖起来的,刚盖成时,周围没有楼房,尽是低矮的土砖房子。那时候农村人很穷,没啥好显摆的,家家户户都想盖楼房,越高越光鲜。外婆曾告诉我,我家的老屋风光过好一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