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欧洲腹地,达姆施塔特的实验室中,李敏正在对着一百万倍的电子显微镜。屏幕中现出成骨细胞的染色图片。摘下眼镜再看,若有所思又或者一无所获。一旁的西蒙教授说了句:“it's time to go home(该回家了)”,李敏戴上眼镜回道:“No I want to stay here little time(不,我还想再待一会)”。
西蒙:“It`s geting dark, good luck(天快黑了,祝你好运)”
李敏:“Good luck, too(你也好运)”,西蒙教授是西班牙裔,这间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也是李敏在这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西蒙走了,李敏并未起身送他,只是觉得有些头晕而已,翻看了一些资料后,匆匆走出实验室在实验室外不远处的快餐店了吃了一分披萨,喝了杯拿铁便返回了实验室一直工作到凌晨。她暂时放下了主攻儿研究方向一心想要找到一种骨骼快速塑形的方法。
回到住处,她先是写下了一封邮件
雅丽,郭建你们好:
关于你们关注的问题,我正在这边想办法解决,只是这边的实验条件虽好,却很难有实际验证的机会,我只可在理论和思路上多下一些功夫,但还是要你们自己去多做一些实验去尝试。我还要完成博士论文,所剩的时间并不充裕。有些问题等我回国后再一同研究,有些过不去的问题或许可以暂时放下,这边儿给你们一些国外的资料和现成儿的产品,借鸡生蛋或许可以更快一些,走自己的路其实很难。
写完邮件却顿下了,犹豫片刻,还是将这封邮件发给了孙雅丽。继续开始了她自己的论文撰写,所剩时间不多,她的首要任务是要完成博士论文,拿到学位,也不枉学校的公费资助。这一夜她并未睡过,天刚放亮,她只是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久坐之后的颈椎和腰椎需要平卧才能略感舒服一些。过后倒了杯牛奶加一些燕麦这就是她的早餐。放弃了晨练又回到了实验室,这是西蒙教授的特别关照,守卫也显的睡意朦胧,胖子已经熟悉了这个早来晚走的李敏,看到李敏刷卡进来,躬身说了句:“Morning”,李敏也回了同样的一句英文,这里是德国,她的时空是错乱的,德语不通仅能靠英文应付日常,而德国人的英文又很绕舌儿,她一直不太适应,生活中往往只能靠单词会意,而没有规范的说法。夜以继日,她只能这样艰苦的过着日子,放下年仅6岁的女儿絮馨,似乎已经模糊了记忆中的样子。
时空回溯,郑朔在广州也是郁郁寡欢,与荷枪实弹的生活相比照顾孩子并不轻松过,只好接来母亲,勉强维持,这一天女儿发烧了,郑朔还在接受培训,准备他的下一次任务。母亲来自河南农村,对于孩子发烧并未在意,只是从幼儿园接回了小絮馨,吃了些退烧药,熬了一些放有姜糖的小米粥,可是小絮馨只是吃了几口,食不甘味就一个人睡去了。等到郑朔回来,高烧依旧,口唇已经发绀。母亲曲秀花只说孩子发烧了,已经吃过药了。郑朔却不敢怠慢,果然不妥。情急之下,他一个人抱起孩子,奔下楼便去了医院。曲秀花只听到关门声,转身走出厨房,屋内已无动静。错愕的同时赶紧到阳台俯瞰,儿子郑朔和孙女絮馨早已无踪无迹。转身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也着急了起来,她更知道儿子是个铁骨铮铮又极有主见的人,想是自己疏于照顾,孙女的高烧定然未好,豆大泪滴颗颗跌落。嘴上嘟囔着:“天鹅好看,肉不香,樱桃好吃,树难栽”,许久她就那样儿呆呆的看着墙上结婚照中的李敏,内心生出忿怨。竟然出了声儿的磨叨着“多狠的妈呀,扔下汉子、孩子就走了”。浑然忘了锅里的菜,烟越来越浓,才回过神儿来,三步并作一步冲进厨房关了火,锅里的红烧肉早已炭黑一般,牢牢的疤在了锅底儿,半锅的肉已经抽成了焦黑的一坨。索性已经这样了,她只好处理掉了,另外的两个炒菜也已经凉了。人生地不熟也听不懂广东的粤语,离失故土的优思涌上心头,庄稼地了的玉米想来应该全都入仓了吧。她的思绪同样在错乱中游荡着。又过了一会儿,才将饭菜端上餐桌。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终于不能再等了,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可郑朔并没有接妈妈的电话。孩子的液体还有一遭,怀中的小絮馨一个劲儿说:“我想妈妈,我想妈妈...”,郑朔虽然心疼,但是也很高兴,女儿终于有了想妈妈的精气神儿。游丝缭乱,心绪难平,对于口袋中手机的振动竟然无感,只是紧紧的抱着女儿絮馨。这边曲秀花的电话已经打三次了,护士换过液体,他终于感觉到了振动。
“咋样了,孩子”曲秀花颤音急切。
郑朔:“没事儿了,妈,再有一个小时吧,就好了。你自己吃饭吧,别等我了”。曲秀花总算是放心了,却也没有吃饭的心思了。脑袋里尽是接回孩子时候的镜像,吓得不轻,听到“没事了”又是“就好了”,终于松下了紧绷的神经。好歹吃了一口饭,就回到屋里睡下了。等到郑硕回家,孩子在他的怀里又睡着了,出了很多的汉。郑朔只好将孩子放在沙发上,絮馨的手却不愿意松开,郑朔拿了一个小熊的毛绒玩具,让女儿抱着,扯过被子给孩子盖上。紧忙去厨房给孩子下面。曲秀花也醒了,披着一件儿酱色的褂子,从屋里出来走到客厅,从茶几旁拽过来一个软包面儿的坐墩儿,轻轻的坐下。看着满头雾露的孙女心疼不已。郑朔已经煮好了汤面,看到妈妈说:“您去睡觉吧,应该没事儿了,这两天冷了,如果今天不发烧明天就不用去输液了,扎一针疼一回”。汤面还热着,郑硕见孩子睡的很沉,就放在茶几上凉着。
“你们小时候,可没这么娇气过,感冒发烧,吃两片药,喝点儿姜汤就过去了”曲秀花对郑朔小声儿的磨叨着。
郑朔:“现在不一样了,医院说孩子的白细胞很高有感染,光吃感冒药不行,李敏还说过‘现在的细菌都有耐药性,随便口服也不行,动不动就要打针输液’,不过总算过去了,这孩子本来就早产,头两年都是李敏照顾,还有孙雅丽也帮了不少,她们都是内行,咱们还是不行呀”。
曲秀花:“你那媳妇也太狠了吧,扔下你和孩子,说走就走了,还提什么李敏呢”
郑朔:“嗳,您也别怨她,原本是我扔下了人家就执行任务去了,还是她找到了我,风水轮流转,现在她回大学教书去了,没有国外的留学经历也差点意思,明年这个时候不就回来了吗,可是不等她回来,我可能又要到国大去上学了,聚少离多的日子还不如你和我爸呢”。
曲秀花:“你不行也转业得了,看人家郭建,说走不就走了,我只是见过那俩几次次,这次我来,你不就说他们也走了吗”。
郑朔:“他们仨原本是校友,李敏和孙雅丽也是同学,人家都是搞技术的出身,我转业能干什么呀,除了军事以外可没什么了,还是在军队才行呀,再说现在都是高技术了,我们也得与时俱进的学习,国大的学习我还是要去的,现在是一步坎儿,等调了职务或许能稳定几年”。
曲秀花:“那个郭建和你媳妇也是同学吗?早些年见过他们的关系可是也不一般呀,要不是有个孙雅丽,我还真糊涂呢,你们三个到底怎么回事儿?”
郑朔:“您竟没事找事儿,瞎琢磨,本来我和李敏都散了,是那两口子把李敏给赶到国外去找我了,再说咱们现在住的房子,人家孙雅丽和郭建两口子是按照买房子时候的原先的价格硬塞给我和李敏的,那两口子也是风风雨雨的不容易,可是好人”。絮馨朦胧中听到有人说到妈妈李敏的名字,突然睁大了眼睛踅摸,没有妈妈只有爸爸和奶奶就问:“妈妈回来了吗?”
郑朔见女儿醒了忙说:“妈妈快回来了,你吃点儿面条吧”,女儿絮馨坐起来点点头,一碗面,唏哩呼噜的就下肚了。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汗水浆出了晕迹。郑朔找来新的衣服,让孩子自己换好,又说:“爸爸,明天回来再给你洗澡,先这样儿睡吧,明天先不能去上学儿,在家让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絮馨:“那你呢?妈妈不在,宝宝都病了,发烧了,爸爸不能在家陪着我吗?”,童言无忌,孩子的一句话深深地戳疼了奶奶和郑朔的心,郑朔皱了皱头皮,眼泪总算被涵住了没有掉下来。
郑朔:“爸爸现在就陪宝宝睡觉好不好?妈妈在很远的地方,跑步回来还要一年呢,爸爸明天还要去‘打仗’保护宝宝和妈妈”。
絮馨:“那你把雅丽妈妈给我找来陪我也行”。
郑朔:“雅丽妈妈也在很远的地方,跑步过来也要半年,奶奶陪着宝宝”。
絮馨:“那妈妈们都去哪儿了?偏偏就是我的妈妈走了呢”。
郑朔:“那爸爸去换妈妈回来行不行?”。絮馨抱住郑朔说:“不行,爸爸也不能走”。郑朔顺势抱起女儿絮馨,去卧室睡下了。并没有顾及奶奶曲秀花的感受。总算安静下来了,曲秀花虽然也上床躺下,却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而郑朔躺下又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本想把女儿的小意外和妻子李敏说一声儿,可又害怕她在国外分心,索性只是发了一些缱绻的话给李敏。
敏:
在外安好?盼你早归,聚少离多甚是想念,等不到你回来怕是我又要走了,只是苦了孩子日思夜想,好在我把奶奶接过来了,但絮馨好像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奶奶,她更希望我把你找回来,再不济她还要你的好友孙雅丽陪她呢...
而远在大洋彼岸的李敏,恰巧在一早就看到了邮件,一瞬间更生出许多的思念和惆怅,竟然没有看出邮件中还有别的隐晦。忙着赶往实验室的她一天也没有放纵过自己。只是回信说:
我这边一切顺利,勿念。孩子你多费心,我回去后加倍弥补母爱的缺失,你倒是可以联系一下她,若有空可在春节前后过来替我陪陪孩子。我这里忙着,别不它言。再见
而这边的郑朔,看到回复也是满脸苦笑,心想:“你还真的就想着让别人帮你弥补,怎么还让我去联系孙雅丽呢,真是怪胎”。疲惫之下也没有多想,只是拥着女儿絮馨睡下了。一如往复的李敏,拿着论文找找到了正在办公室儿西蒙教授,房内有人,她只好在门外微等。已经注意到她的西蒙.特里奥,示意她进门小坐片刻,并无避讳她的意思。但出于礼貌,李敏反而离开了西蒙的视线,用手指了指隔壁的小会议室,西蒙点头后她便去了那里。一会儿的功夫,西蒙打发了工作,来到小会议室见李敏:
西蒙看着李敏手中的稿子所:“What?my dear(那是什么?)”,李敏对于这略显旖旎的称呼并不在意,只说:This my paper, please have a look at it maybe you can sign it (这是我的论文,请看一看,或许您会签名通过”。
西蒙:“Well I`ll read it carefuly but signature maybe later(好,我会认真的看一看,但是签名怕是会晚一些)”
李敏:“Yeah I know but thanks too (是的,我知道但还是要谢谢您)”
西蒙接过李敏的论文,放在一边又说:“Have you considered stdaying here even for a few years,it seems better for you(你是否考留在这里,哪怕几年也是有好处的)”
李敏:“Maybe,but no this time,I have family there anything (或许吧,但是这一期不行,我还有很多家事)”
西蒙:“Ok,I see(好,我明白了)”,李敏起身谢过西蒙教授离开了会议室。西蒙知道李敏归心似箭,也理解她再说这里的寝室不宁,挽留却也不假。但同为移民的西蒙对李敏在这里的争分夺秒感同身受,更倍感钦佩,面对李敏的论文,他并没有迟疑片刻,接下来的几天他便专注于李敏的文章,一一核定认真审阅,只差最后一部分的数据结合了,理论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这一天他终于不再犹豫,在李敏的我文章上认真的签上了他的名字“西蒙.特里奥”。
走进实验室,李敏依旧埋心于工作,见到教授进来,李敏以中国的礼仪迎接了他。西蒙将论文交给她说:“There is not enough,more testing we do together(这些还是不够的,我们需要一起多做一些实验)”
李敏疑惑的说道::“We together?(您的意思是我们、一起?)”。
西蒙:“Yeah we together,I will help you fnish it but your paper only you(是的,我愿意帮助你完成这篇文章,仅仅是你)”。
李敏:“No I do it only myself(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西蒙:“There is not problem,but you not fit for the lab longer time,reach is fun not a task(这不是问题,但你已经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研究是一种乐趣,而非任务)”李敏低下头,显出些许的惭愧,教授的话一种带着失望的诘责。
见李敏低头沉默,西蒙教授用不太流利的中问说道:“欲速则不达,我先帮你回家”。又说了句:“来日方长 I`ll wait here for you came back(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接下来的几十天里,西蒙教授帮助李敏完成了她的博士论文。并推荐李敏进入了当地的一家最大的商业研发机构工作见习,再三叮嘱她工作的同时要在空闲的时候回到实验室继续反复的重复她曾经的实验,仅仅是为了观察和发现,而不是为了写文章给别人看。圣诞节过后她终于闲了半天,实验室例行的安全检查,让所有人停下了手头的实验和工作,强制休沐。走过飘雪如絮的街巷,达姆施塔特的天空没有了灿烂的阳光,只有阴冷和孤独笼罩着李敏,她已经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七八个月了,回到居处,终于照了照镜子,年仅三十三岁的她,显得苍老了很多,眼睛干涩,面无光泽,勉强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微笑了一番。打开笔记本电脑给郑朔写了一封邮件
郑朔:
我已经结束了理论研究部分,正在实践。或许可以如期的回去,女儿怎么样了?明天是周末,我想听一听女儿的声音。还有你之前所说的,既然选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就别再游移不定,拿笔还是扛枪,再或者贩夫走卒都并无二致,只求无愧于心。不用顾念我和女儿,该走的时候,你就可以走,我们不应该成为你的牵绊。我会给雅丽和郭建写信,让他们在恰当的时候来家里小住,若有可能,我想拜托雅丽将女儿带走一段时间。想来他们带走絮馨,你我也该是放心的。祝好
发了邮件之后,李敏没有时间多想,紧接着给孙雅丽写了邮件
雅丽:
我的就是你的,现在郑硕要去国大,需要一段时间准备,眼看就到寒假了,他妈也该回老家了,请你抽空去一趟广州,带走我的也是我们的絮儿。尽管这或许让你为难,但只有你们我才可安心,眼下我无可托付之人,当年你托孤郭建于我,如今该我托孤絮儿与你,这也算有来有去,呵呵!
孙雅丽看到李敏的邮件,忍不住落泪伤心。没等郭建回来,和母亲凌兰做了简单的交代到了机场才给郭建打了电话。
郭建:“怎么了?”
孙雅丽:“我在机场,马上就走”
郭建:“你干什么去,怎么这么急,昨天还没听你说过”。
孙雅丽:“我去广州接絮儿过来”。
郭建:“你是说去接小絮馨吗?究竟怎么回事儿,要我陪你一块儿过去吗?”
孙雅丽:“不用,你还是在家盯着吧,李敏给我发了邮件说‘郑硕这段时间比较忙’,她不放心絮儿,托咱们照顾一个假期,再有几天就放假了,我看了邮件心疼的难受,这就过去把孩子接过来,李敏还说这是还她当年我拖她照顾你的人情,我当年托夫她如今女,还好她没有一并把郑朔也交给我托管了”。
郭建:“那你去吧,有事儿打电话,不过你要给李敏打个电话,别风风火火的,还有人家郑朔乐不乐意呢,都要周全想着才行”
孙雅丽:“不用你提醒,大不了我白跑一趟,这就走了,回来再说吧”。挂了电话,孙雅丽倒换登机牌,只等飞机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