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杀手现身

文/谢吟风

孟长风躲在吉祥居已经好几天了，他可能是最想来一个，也是最不想来的人。在家中躲着几位母老虎，在这里，他还要躲着其他人。死亡的威胁和家中的悍妻，他不知道更应该害怕哪一个，他倒是希望杀手能行行好，替他把家中那几位统统杀掉才是。

这吉祥居是个喝花酒的好地方，里面的女子一个塞过一个妖艳，柔情似水又浓稠，一张口仿佛要把人的魂儿给勾了去，在这里醉生梦死，忘却眼下的烦恼，多好。孟长风和尹千帆彼此心照不宣，天天见面却互相从来不打一个招呼，各自抱着美人进了不同的房间，不一会儿，莺歌燕语盈盈，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便与他们无关了。

吉祥居的西塔楼是镇子里最高的建筑，足足有十八层，总有人背地里说它暗合了十八层地狱，里面是调教姑娘们的地方，琴棋画酒，诗书礼仪，接人待客，样样都要精通，想要从那里面通关，比秀才高中状元还难。传说前朝时候，吉祥居就是靠着它一步步打垮对手，成为方圆百里闻名的青楼雅院，倒是讽刺。可惜，随着白溪的重创和朝代的更迭，它渐渐没落了，现在只不过是个堆放桌椅杂物的空楼。

杀手此刻正站在那西塔楼的尖顶上，无人发现他何时上去的。

折腾了半宿，吉祥居也渐渐陷入了沉睡，家家户户也早已熄灯，只有天空中那一轮即将圆满的明月尚未沉入梦乡。孟长风却没有上床，他哄那小百灵睡下，自己坐在窗边，隔壁，尹千帆同样未眠。

“怎么样，最后的愉快日子过得可还舒坦，我想没有人忘记赏月之约吧。”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如绵绵细雨，回响不绝。金蝉儿惊得一下站起身来，下一秒，石柏谦扛着重剑就闯入了她的房间，见她无事，心下稍安。

柳嫣、温祁岳、唐璨、夏虞、敖龙、石柏谦、尹千帆、孟长风，还有金蝉儿和杜清平，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等了这么久，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都乖乖地来到此地，不要想着逃跑，否则闲云庄的那个小白脸可以告诉你们会有什么后果。”杀手似乎特别满意。

尹千帆黑了一张脸，一把推开想要抱住自己的女子，掀开被子出了被窝。

杜清平翻身出了客栈，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别找了，我就是告诉你我在这里，你又能抓住我吗？”杀手像是开了天眼，杜清平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落在他的眼里。

杜清平心中骇然，却没有停下脚步，那杀手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想必你们为当年的大义之举整整自豪了十五年。你们一定听过这样的传说，相传十五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邪恶的门派，他们善使毒术，最易迷乱人心智，又精于药石之术，却毫无渡世心肠，他们虽然疏于作恶，可也从来见死不救。见死不救就该杀，你们做的很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肯救人在先，后又传出消息，易家研制出奇药，贪婪之树深深扎根，开放出凶恶之花。多少个门派自认高洁，结果怎么着，一听说别人获得了秘宝，便个个耐不住性子摩拳擦掌，一有人牵头摇起大旗，便一个个奔命一般，争先恐后地表忠心，生怕来的晚了，连口汤都喝不着。”那杀手似乎说的上了瘾，杜清平终于看到了塔楼尖顶上的小小黑点。

“你们以为自己的师父是世界上最不会骗你们的人？他们说你们要为了正义，除天下之害，你们就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生怕跑的慢了，好处都被师兄师姐们抢了去，那样子，我都可以想象的到，哈哈。可惜，你们只不过是一群被骗惨了的傻子，你们的师父上了袁鼎山那老贼的贼船，你们还拼命地跑去帮着划桨。你们是不是到现在都觉得为了正义献身是件了不得的壮举？”

“可笑你们那些所谓的师父，上了贼船竟然与贼一心，根本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炮灰罢了，是用过就可以丢弃的棋子，是别人达到目的的工具，变成后来的样子也是他们活该。”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你们那些失踪的同门，他们都没有死，你们很快就能再见到他们，想好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了吗？‘感谢你们的牺牲，我们才活了下来’怎样？”

此时，众人已经汇聚街头，发现了西塔楼顶遥远的身影。

那杀手似是说的累了，就地盘坐下来，继续滔滔不绝：

“当年的事情说复杂也不复杂，你们的师父们被袁鼎山欺骗，你们被师父欺骗，一群傻子在袁鼎山的忽悠下结了个九鼎盟，举起‘匡扶正义，共襄义举’的大旗杀到人家门口，人多势众给了你们勇气，真以为自己能惩奸除恶顺便把门派发扬光大一番，顺便还能捞点宝贝。俗话说，见者有份，结果杀进去以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搞了半天睡袁鼎山觊觎人家的秘密，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抛下了这些残兵败将，自己溜走了，留你们在这里受死。——其实你们本来可以全身而退的，可惜你们办了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一件事，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你们，你们不该在我爹的眼皮子底下去动我娘。结果怎么样，如果你们那时候退去，也许能留的一丝生机，结果愚蠢的不退反进，这才葬送了自己，简直活该。”

杀手越讲越开心，易轻风躺在床上，不胜其扰。这混蛋，好好的白天不去危言耸听，偏偏选个大晚上在这里大放厥词。在易轻风的人生哲学里，除了杀人，那就是吃饭和睡觉，唯有这两件事情雷打不动，就算大火烧了房子，雷电劈断大梁，他也要照睡不误，除了这两件事，来这人世一遭还有什么东西能够一直拥有？他翻了个身，把枕头用力压在脑袋上面，想赶走那恼人的声音，然而这幽冷的声音穿透了枕头，直直地刺入耳膜，抵达灵魂深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好了，今天也说了这许多，当了这么多年漏网之鱼，也该回来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了，我事先跟你们说好了，咱们玩几个游戏，谁玩的好了，我一高兴，兴许可以饶过他的家人，但是你们么，我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接下来也没有什么事情交给你们去做，先给你们一个福利吧，你们想见的人没有死，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与你们相聚。听到这个好消息是不是很激动很兴奋？哦对了，千万不要想着逃跑，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今天太晚了，好好睡觉吧，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地参与游戏。”

杀手似乎知道大家的反应，说完了这句话，向后一翻，便消隐无踪，杜清平忙追至楼后，却到处都没有他的踪迹，那人就像长了翅膀，饶是杜清平轻功不错，追出几里地仍未能发现半分影迹。

你们想见的人没有死，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与你们相聚。

这句话就像腊月里透骨的寒风，直让人灵魂都忍不住跟着打颤。众人惶惶而返，相顾无言，一夜无眠，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只有石柏谦的房间里，传来了震天的呼噜声。

金蝉儿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合眼，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信了那杀手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很快便能见到师娘了，十五年了，终于能够再次见到那个温和的女子，蝉儿觉得有种情绪在胸口盘桓。那个杀手的声音虽然经过伪装，却好像还是有些耳熟，他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