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东海,咸腥的海风带来丝丝凉意;休渔期的海面上分外辽阔,只有偶尔几艘航船拖着一条长长的银色波痕缓缓行过。
一艘货轮的船头,一个年轻人倚着栏杆吹着海风,此刻他应该在睡觉,只是狭小的船舱太封闭了,浑浊的空气让他难以入眠,倒不如站在船头吹风舒服。
“小王,站船头干嘛呢?”一个中年男子走到他身边问道。
“睡不着。”他低着头望着被船头切开的海面,两道水纹顺着船体向后退去。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可以靠岸了。”那人望着陆地的方向,这艘船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一个多月了。
“老刘,快来看这是什么?”小王的惊呼打断了他对家乡的思念。
“什么呀?什么都没有啊。”老刘趴在栏杆上,顺着小王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漆黑一片的海水,什么也没看见。
“我刚才明明看到有什么闪着光的东西从海里游了上来,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他挠着头,十分不解;那东西应该不是某种海鱼,而像是一个从海洋深处腾升的气泡,只是,气泡又怎么可能闪着光呢?
“你眼花了吧,值了一整天的班,还是赶紧去睡觉吧。”老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别处巡视了。”
“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吗?”小王看着老刘离去的背影,在朦胧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往船舱走去;“也许吧。”
距东海九百多公里的荆楚之地的深山中,一栋古建筑依着山腰而建,悬梁横木,将木制古屋托在半空中。
“情报属实吗?”首座的一个老人问道,他身着青衿长裳,雪白的长发束着古老的发式,及膝长须垂在身前,虽已年迈,但却并不是一副衰退之像,双目依然炯炯有神。
“应该不会有误。”站在下方的一个中年男子回答,语气中也不是很肯定。
“那消息是骏儿传上来的,他还不可能想出这样的谎言。”次座的一个老人说道,他和首座的老人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有一个与他对坐的,音容笑貌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可以看出这三人是孪生兄弟。
“二哥,你这小玄孙自小就恪守规矩,如今初等天师试炼还没完成就匆匆归来,想必他也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啊。”与他对坐的白袍老人抚着长须笑道。
“千年妖兽对我们来说确实意义非凡,只是不知消息真假,而且根据骏儿的描述,我并没有在《白泽图》中找到与之相符的妖怪。大哥,我们当如何应对?”他望向首座的青袍老人,希望他能拿定一个主意。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青袍老人握着椅子上的扶手,“天师三家,申屠家就因为斩杀了一头夔牛而一跃成为三家之首,把我司徒家踩在脚下整整两千年。天师是拿实力说话的,我们应当趁申屠家得到消息之前先下手为强。司徒雷,你马上派五位道天师随骏儿一同前期确定消息是否属实;一经确定,不论真假,速速来报。”
“是。”名为司徒雷的男子俯首作揖,退了出去。
“若是真的,那便是我司徒家崛起的时候;即便是假的,那倒也没什么。”被白袍老人称呼为二哥的老人一脸轻松地说道,如若是真,那司徒骏便是一个功臣,可万一是假,虽不至于招来多大的惩处,但总归会在老祖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突然给人一个莫大的希望寄托,却又突然把这希望之火浇灭,任谁也是受不了的。
“此事暂定这样吧,只是,一头千年妖兽,不付出大代价恐怕难以如愿。”青袍老人闭目抚须,看来他并不是十分愿意去捕杀这头妖兽,只是,他是家主,为了家族的荣誉和地位,也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张家镇,林琅陪着林夕看窗外的夜景,星光璀璨皓月当空;此时的两个人就像是尊雕塑。一只碧如翡翠的纺织娘跳上窗棂,放声地歌唱,完全无视了二人。
一阵微风缓缓送来一缕夏的丰茂,“终于来了。”林夕笑道,他站起身来,转了转脖子,“终于就要开始了。”林琅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眼中,一丝狂野忽闪而过。
林夕走到大门前,拉开了沉重的大门,“欢迎光临。”
“那是……”林琅在林夕侧过身子时看到了访客,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其面如羊,额生两角,其蹄如马,其身似狮,其尾如麋,身披白毛,洁净如雪。
“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它直接走到林琅身前,一种大山崩于前的压迫感在他心底蔓延着,他想拔腿就跑,可却无力动弹。它把那对剔透如冰的曲角抵在林琅的额头,一阵温暖从它的角中传来,一时间让他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原来如此,是白黎的后代,难怪你会留他在身边。”它望着林夕,“我失败了。”
“我能预料到这个结果,你现在选择站在我这边了吗?”林夕关上朱漆大门,插上门闩,背靠着大门问它。
“你知道的,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就算我站在你这边,对你也没有什么用处。”
“我不指望你能跟我上战场,只是,有了你,我或许会少很多疑惑。”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叼在嘴里,吐着青烟的他此刻就像一个颓废的小混混。
“你想知道什么?”
“青龙。”他低着头,烟头在那一瞬亮了不少。
“就知道你会第一个问这个问题,”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青龙是被梼杌所杀。”
“梼杌,他也只配乘人之危,若不是青龙身有暗疾,他又有什么实力能战胜青龙。”当它提起梼杌时,林夕一脸的鄙夷。
“当时,我就躲在一旁看着,青龙的对手不只是梼杌,还有一人,就连我也从未见过他。”
“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连你都不知道的人。”林夕吐着白烟,神情凝重。他不相信它的话,或者说,他不敢相信,因为,如果连它都不知道的话,那必将是一个未知的敌人。“话说,你就亲眼看着青龙死在你面前吗?”
林夕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它,锐利的眼神传递出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