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时至七月，那股闷热的劲儿，让人发懵。如若不是昨天下午至今天早上的这场雨，恐怕十安市电视台上又要报道热出人命的新闻了吧。

三辆警车停在路边上，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围着一幢别墅拉着警戒线。警戒线的外面围观了不少这栋别墅的邻居，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蓝色牛仔裤的寸头男人掐掉手里的玉溪，穿过围观的人群，撩起警戒线钻了过去，刚刚还在拉警戒线的警察看到这个寸头男子后紧张了一下，然后喊了一句雷组长。

这个雷组长真名叫雷震，是十安市命案调查小组的组长，个头不高，戴副眼镜，自在一种威严，镜片下的那双眼睛似要一下就能把人看穿，每年新来的警员都会怕他一段时间。但是从警三十多年了，经他手的案子没有破不了的，与他同期入职的同事们都尊称他为雷老大，像那些刚来不久的新人还是尊称他为雷组长。

雷震走进别墅，早来的几个新警员赶紧让开一条路。躺在卧室床上的死者只穿了一条内裤，他走到死者身边俯下身，从头到脚打量着尸体。

“小陈讲一下死者的情况。”雷震站直了身子，皱了皱眉头。

“死者叫唐志，三十二岁，未婚，死亡时间大致为昨晚到今天中午之间，钱包里的现金还在，推测凶手可能不为钱。”新来的年轻女警员下意识的挺了一下腰板说道，“致命伤是正中胸口的一把……”

“可以了，不用讲了。”

雷震的目光重新落到尸体上，注视着死者胸口的那把刀子，刀子貌似挺长，还有大约一半没有插进死者体内。那是一把很精致的双刃刀，仔细看来更像是一件收藏品。

“小胡，给关老二打电话让他快点过来。”雷震的视线从死者身上离开，看向身旁的瘦高个男子，“这家伙每次都是这么磨磨蹭蹭的，身为一个法医一点都不守时。”

话刚说完，一个穿白大褂的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笑嘻嘻的说道：“雷老大，干嘛这么心急啊，刚到中午，我可得吃完饭啊！”

“赶紧的，把尸体运回去，下班之前给我一份尸检报告。”

“YES ，雷SIR。”关老二学着港片里的样子回应雷震，并像模像样的敬了个礼。几个年轻的警员开始抬尸体。

“唉，回去后，先把死者身上的刀子小心的取下来，送到技术人员那儿，看看能不能提取到凶手的指纹。”雷震冲随着尸体走出房门的关老二摆了摆手。

关老二听着雷震的话也没有回头，只是停了一下脚步，然后举起右手，打了一个OK的手势。

“这家伙，也就解剖尸体的时候有点正形。”雷震小声的念叨了一句，然后对留在这儿的的小陈和小胡说，“别光杵在这儿，四下观察观察案发现场，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走出卧室，雷震看着偌大的别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冲着另一个房间门口喊了一句。

“小陈，你的调查报告中，是唐志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是……不是。”小陈被雷震这么一喊吓了一个激灵，赶紧说了一个‘是’，然后想了想又说了一个‘不是’。

“是？不是？”

“原本是唐志和他父亲两个人住到这儿的，但是几天前，唐志的父亲病逝了，所以之后的这几天里，一直是唐志自己住在这儿。”小陈从房间里走到雷震跟前，解释了一下。

“噢，是这样啊。”

“听这儿的邻居说，唐志住一楼，他父亲住在二楼。”小陈指了指楼梯。

“没想到这么有钱的人家，居然用这种廉价的牙刷，真搞不懂有钱人……。”小胡边说边从洗漱间里走出来。看到站在客厅里的雷震后，不觉的压低了声音。

雷震听过小陈的解释后，径直走上二楼。听到踩楼梯的声音停止了，小陈才对小胡说：“你管人家用什么牙刷！好好找线索吧。”

整个二楼的空间要比一楼小一些，但是对于一个老人住来说，这个大小也已经绰绰有余了。雷震从楼梯口左边的第一个房间开始搜寻，那是老人的卧室，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第二个房间是老人的书房，三面墙是书架，而且都是满着的，看来老人很爱看书啊，雷震心里想着。

扫了一遍书架后，雷震将目光转向老人的书桌，被书桌上一摞书压着的一个盒子吸引了注意。走到书桌前，雷震将压在上面的那一摞书搬开，但是一不小心将摆在一旁的相框碰掉了，他弯腰将相框捡起来重新摆好。然后才拿起摆在书下面的那个盒子，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和雷震第一眼看到盒子时想的一样，这个盒子就是放那把双刃刀的盒子。里面正好空出那把刀子的形状。

盒子很精致，也很干净，没有磕碰，可以看的出来老人很喜欢那把双刃刀。

雷震拿着盒子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这么说来，凶器不是凶手带进来的，而是从这幢别墅里找的，也就是盒子里的这把刀。可是凶手为何不自己带把刀子，而是要用别墅里的这把刀呢？这样岂不是更容易留下线索？

思考了片刻，雷震带着疑虑，又将刀盒放回了原处。他想先去别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走出书房后，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重大的线索，就走进了二楼的最后一间房间，最靠近楼梯右边的洗漱间。老人用过的东西都还在，牙缸牙刷、毛巾香皂等等都整齐的摆在那儿。雷震心想，应该是父亲去世后，唐志还没有清理父亲用过的东西，或者说是故意不清理吧。

下了楼的雷震，询问小陈和小胡的观察情况。

“一楼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有。”小陈说。

“讲。”

“我和小胡查看了报案人看到的被打破的窗户，发现窗户外面的玻璃碎渣要比里面多很多。”说着三个人走到打破的窗户那儿，“而且窗台上的脚印也是往外走的脚印形式，所以初步断定，凶手从屋里打碎了窗户上的玻璃，从这儿逃走的。”

“判断的很对，而且可以看出凶手的逃跑手法很粗糙。”雷震看着打破的窗户，夸了小陈一句。说到这里，雷震的心里又产生了一个疑问，凶手已经将唐志杀死了，为什么不走门，而是打碎玻璃跳窗而逃呢？考虑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报案人呢？”

“报案人叫刘华，是唐志单位的同事，我已经让他回单位了。”小胡回答。

“单位的同事？那询问过他关于案件的事情吗？”

“还没有，他着急回单位报告情况，不过他说有需要的话，可以去单位找他。”

小胡开着车，小陈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雷震自己坐在后座上，三个人开一辆警车准备去唐志的单位找刘华。

“请进。”雷震敲了敲门后，办公室里传出刘华的声音。

雷震在前面，三人依次走进办公室。

“您好，十安市警察局雷震。”说着，雷震便将证件出示给刘华。

虽说雷震办案很严厉，但作为一个警察，该有的礼貌他做的很到位。雷震隔着办公桌与刘华对面坐着，小陈和小胡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麻烦您了，刘经理，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下与案件相关的事情。”雷震说完，示意小陈做一下记录。

“这件事情得从单位的项目讲起。”刘华思考了一下说道，“有个挺重要的项目是唐志负责的，相关的文件也都在他那儿，而且他那个人有个习惯，重要的文件他都是随身带着的。但是今天早上，领导突然问起了项目的进展，要看一下项目的有关文件，可是唐志那时候还没有到，我就跟领导讲，一会儿给送过去。起初我以为是唐志迟到了，领导走后我就给他打电话，可是没有人接。我等了一上午他都没有来，于是上午一下班，我就去唐志家了。”

“那你是怎么发现事情不对的？”

“到他家后，我发现他家的院子大门开着，但是房门却是反锁着的，我就继续给他打电话，可想而知没人接，于是我打算从一楼的窗户那儿往屋里看看，于是就发现那打破的窗户了，当时我感到事情不太对，就当即报警了。之后，他们便到了。”刘华朝小陈和小胡那边抬了抬手。

“之前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唐志有不同于平常的地方。”雷震思考了一下说道。

“这倒没注意，他平常都是除了工作，基本上不做别的事情。”

“那昨天晚上你们是几点下班的？”雷震扶了扶下巴。

“昨天晚上是我和他值班，值完班的时候大约是八点。”

“我记得昨天晚上八点左右的时候已经下雨了，那你们是怎么回去的啊？”

“虽然昨天晚上下着雨，但是我的妻子有一个同学聚会，好几个月以前我妻子就跟我说过定在昨天晚上，所以我的妻子开车来接着我，直接就去了同学聚会。唐志上班很少开车来，我记得我临走的时候，还跟唐志说，下的雨也不小，要不要先送他回家。他说不用，他叫辆的车就行。听他这么说，我也就直接走了。”

“的车？”

“对，他说他要叫辆的车走。”

“如果唐志真的叫车走的话，我们有必要请这个司机配合一下调查。”雷震坐在椅子上转身看向小陈和小胡。

“我们单位大厅门口和门卫那儿都有监控，雷警官去监控室那儿应该能查出唐志叫的那辆车。”

“好嘞，那麻烦您了，刘经理，我们去一下监控室，谢谢您的配合，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麻烦了。”雷震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陈和小胡也跟着站了起来。

02

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十安市警察局会议室里的灯还亮着。往常的时候，这个点已经下班了，但今天唐志的案件还没有头绪，所以特意加班开会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关老二拿着尸检报告，走到会议室门口，直接推门进去。这是雷震的规定，会议室开会的时候，进来不用敲门，直接进就行。

“你要的尸检报告，雷老大。”关老二走到雷震身旁，将手里的报告递给他。

雷震接过尸检报告，瞅了一眼，然后对着关老二说：“你讲一讲你的尸检结果吧，省下让我们再去看。”

“好嘞。”关老二故意将好字拖了一个长音，“根据我关法医的验尸结果，可以负责任的确定受害人的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23点到今天凌晨1点之间。还有就是那把刀子上没有提取到指纹。”

听完关老二的报告结果，雷震将手里的尸检报告往资料夹里一夹，然后拍了下手，会议室里也便安静了下来。

“既然我们目前线索有限，那我们就从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开始调查。根据死亡时间，调查一下唐志的同事，和监控室里查到的司机的不在场证明。”拍完手后，雷震算是对会议做了一个总结，“那么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大家下班吧。”

第二天刚上班，唐志就已经把任务分配好了。小陈和几个警员被安排去调查刘华的不在场证明，以及打听一下有没有和唐志关系不和的同事。小胡和其他几个警员被安排去调查的车司机的不在场证明。而雷震自己则是去案发现场附近寻找新的突破口了。

雷震将车停在离别墅不远处的小卖部旁边。

“杜峰，还是玉溪。”下车后径直走进小卖部。

“二十三。”杜峰是一个脸特别白的瘦弱男子，他将烟递向雷震。

“没有零钱，找吧。”雷震接过烟，将一张一百的递给店主。

“算上昨天中午的那包，一共四十六，找零五十四。”

杜峰是雷震昨天中午认识的，也是在这儿买了一包烟，今天过来一个原因是昨天的烟抽完了，再一个原因就是昨天的烟钱还欠着，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跟你打听个事。”雷震接过找回的零钱，揣进口袋，然后点起一根烟。

“说呗，很乐意效劳。”杜峰的白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你跟唐志熟吗？”

“唉，人家那种有钱人怎么会跟我这种穷人熟啊。”

“也对。”雷震似乎很能理解杜峰的这句话。

“他跟我的交际，也就仅限于来这儿买包软中华了。”

“那昨天，不，前天的时候他来你这儿买过吗？”

“前天？”杜峰仰了一下头，似乎是在思索，“没有，前天我没有见过他。”

“那麻烦你了。”雷震觉得既然杜峰前天没有见过唐志，也就没有继续问的必要了。

出了小卖部后，雷震打算再去一趟别墅，重新对案发现场进行一边排查。

特别是一楼，因为昨天的时候他只顾着观察二楼了，一楼是交给小陈小胡搜查的。他总觉得不如自己亲自搜查更能抓到一些细节性的东西。果不其然，雷震在观察死者的床时，在床底下发现了问题。在床底的里侧，有放鞋子的痕迹，而且是泥印。为什么鞋印会是在里侧呢？

想到这里，雷震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凶手应该是提前进了别墅，因为昨天晚上下雨，为避免在地板上留下痕迹，所以凶手在门口将鞋子脱了下来，光脚进屋将其藏在受害人床底的里侧，自己也便躲在了床底下。待到受害人回来睡熟后，凶手在别墅里找到了那把双刃刀，将受害人一刀插进胸口，直接毙命。然后凶手破窗而逃。

这一次的观察，无论推测对否，都让雷震对案件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但是还是搜寻不出可以确定嫌疑人的线索，雷震决定去唐志的邻居们那儿走访一下。

先去了离唐志家最近的一家。

“请坐。”雷震在证明了自己身份，并说明来意后，被这户的女主人请了进去。

这户的女主人看上去五十多岁，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扎着，看上去很有精神，皮肤也保持的很好，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肯定很漂亮。雷震转念一想，在这儿住别墅的那个不是有钱人，皮肤保养的不好才奇怪呢。

“您贵姓？”雷震为表礼貌，率先问了一句。

“我姓丁，雷警官。”

“丁大姐，您与唐志接触的多吗？”雷震直接问道。

“唐志啊，与他接触还真不多。”丁大姐努力回忆着，“不过，我与他的父亲唐老头还算比较熟，唐老头活着的时候经常在我们这周围溜达，唉，只可惜六十来岁就因病走了。”

“那他父亲有仇家或是关系不合的人吗？”雷震听丁大姐说她与唐志父亲比较熟，觉得唐志父亲有仇家的话，这也是一条线索。

“没有。”丁大姐的回答很直接，“唐老头人好钱多，大家都巴不得与他聊天，哪有人与他结仇啊。”

丁大姐的回答让雷震刚想到思路一下堵死了。

“您与唐志父亲接触的过程中，有见过唐志家的亲戚吗？”

“亲戚？这个我不可能见过啊。他家已经没有在世的亲戚了，唐老头和我说过这件事。听到唐老头走的消息的时候，我还替唐志感到可怜，打算给她介绍个对象，可谁曾想到，父亲刚走几天，唐志也被人杀害了。”

之后雷震与丁大姐客套了几句，谢过她的配合，便离开了。雷震继续去走访下一家离唐志家较近的邻居。

在表明来意后，雷震同样也被这家的主人请了进去，而且同样是女主人，不过眼前的这位自我介绍姓李，穿着紧身的瑜伽服，更年轻漂亮一些，大约三十多岁吧。看来在这儿住别墅的人家，女人大都是在家当全职太太啊。雷震琢磨了一下。

“雷警官，请喝茶。”雷震刚刚坐下，李女士就沏好茶端过来了。

“谢谢。”接过茶杯，茶水还冒着热气，雷震象征性的抿了一下，“李女士听说昨天晚上的命案了吗？”

“怎么能没听说啊？离的这么近，吓得我都不怎么敢出去了。”

“别害怕，我们警方会尽快抓住凶手的。冒昧的问一下，你与唐志家有来往吗？”

“他家啊，没有太多的来往。”李女士想了想，“只是我早上跑步的时候，有时候会遇到唐志去上班，会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不是很熟的人点头示意，也算是一种礼貌。”雷震表示很赞同李女士的做法，“那李女士每天早上都去跑步吗？”

“可以说是，除非天气不允许。”

“前天早上呢？”

“也去了。”李女士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到这里，前天早上我还碰到过唐志。”

“在哪里？”

“是在离这儿不远的那个小卖部那儿，他当时好像是买了一包烟，不对，就是买了一包烟。”我在他身边跑过去的，看的很清楚。

“是那个叫杜峰的开的那家小卖部吗？”雷震很急切的问到道，因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就是那家。这附近就他一家小卖部。”

听完李女士的话，雷震看了看李女士刚刚沏的茶，热气已经很少了。

“叨扰了，感谢您的配合。”雷震端起茶杯，喝掉了李女士沏的茶。他觉得这是对李女士的尊重。

雷震回到停车的地方，也就是小卖部的旁边。他边走边想，李女士应该不会撒谎，没有人愿意与死者扯上联系，所以她讲的那天早上见过唐志应该是属实的。

那么？

很快就到了车那儿，他坐进车里，摇下窗户玻璃，点起一根玉溪，使劲吸了一口，目光注视着锁着门的小卖部，缓缓的吐出一口烟。然后掏出手机对着小卖部拍了张照片。

03

在十六路公交车的终点站下车，往前走五六百米，然后右拐，就能看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墓地。位于十安市的郊区，墓地里有的立着一块墓碑，有的只是一个小土丘。

杜峰刚才送走雷震后，先是站在镜子面前，看了看镜中瘦弱的自己，攥了攥拳头，好像是下了一个决定。离开小卖部后，他坐了几十分钟的公交车，才到了这个地方。墓地里有好几条很窄的小路，他走了最靠右边的一条。小路两边的杂草长的很高，从远处看去，只能看到杜峰的头。

在这条小路的尽头，有个小土丘，杜峰在这个土丘面前停了下来。这就是杜峰母亲的坟。他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原谅自己这次的做法，也觉得自己不配给母亲跪下。只是就那么无助的站在坟前。

“妈，儿子不孝。”过了好一会儿，杜峰才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从这片荒凉的墓地里出来，杜峰原路返回，但是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儿子的学校。他有两个七岁的儿子，一个叫小恩，一个叫小泽，在同一个班级上学。

在去学校路上的时候，杜峰都想好了。跟老师给儿子请下午的假，带儿子好好的去玩一下午，然后晚上回家陪他们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之后他就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杜峰也觉得这样做很对不起儿子，但是他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只有这一个。

04

正如自己最初心底的那个判断，雷震收到的小陈和小胡的调查报告，就是被调查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刘华的同学聚会散会的时候已经夜里一点多了，聚会上的同学都可以作证，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唐志和单位的其他同事没有过节和矛盾。的车司机那晚跑车跑到凌晨三点多，拉的客人都可以为他作证，也没有作案时间。

“一切又被打会起点了。”小陈给雷震讲完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只是在这个思路上，被打回起点了，并不是一切。”雷震难得对着小陈笑了笑，他觉得在这个状况下应该鼓励一下这些新人。但是这一笑让小陈和小胡心里直发毛。

“有新的调查对象了？”小胡问了一句，虽说心里发毛，但是抵制不了好奇啊。

“还不确定，只是有些怀疑。”雷震将手机递给小陈，“就是这家小卖部的主人，他讲的和别人讲的不太一样。”

“这不是唐志家附近的那家小卖部吗？”小胡看着小陈手中手机上的照片。

“没错，就是那家，店主叫杜峰。”

“我们马上去搜集一下关于他的资料。”小陈将手机还给雷震。

“但是不要惊动他。”雷震提醒道。

认真做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毫无疑问，雷震他们今天晚上又在会议室加班开会。由小陈陈述调查到的杜峰的资料。

“杜峰，男，三十二岁，母亲去世，妻子以及妻子的娘家人因一起车祸去世，司机逃逸。有两个儿子，在十安市第六小学读一年级。”

“完了？”雷震幽幽的问了一句。

“嗯，就这些。”小陈有些尴尬。

雷震陷入了沉思，好一会而才开口说话：“既然这样，线索不是很明朗，那我们明天就直接开门见山，去杜峰那儿进行盘问，看他的反应。”

“散会。”雷震紧接着又补充道。

第二天一早，警局早会后，雷震带领他的下属们准备出发去杜峰那儿。他已经想好怎么问询了，就直接问他那天早上到底有没有见过唐志。

但是这一次，事情却出乎雷震的预料。

他们一行人下车后，径直走进小卖部。杜峰坐在一把椅子上，白净的脸上露出笑容，似乎是料到今天早上他们会过来。

“人是我杀的，我现在说算是自首吗？”没等雷震问话，杜峰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让在场的警员们着实一愣。就连一向沉稳的雷震，也在努力克制意想不到的表情。

或许是杜峰感觉到了他们的惊讶，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没听错，人是我杀的。”

“我想听一下你的杀人过程。”就在其他人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雷震开口了。

“没问题，既然我都自首了，也不妨告诉你们。”杜峰讲话的气息很平稳，“其实，我是提前藏在了唐志的家里，就藏在他家的床底下。等他回来睡熟了以后，将那把刀子直接插入了他的心脏。”

“那你是怎么潜入到唐志家的呢？”

“这个很简单，那天下雨，唐志回家后肯定会去洗澡。所以我就早早的翻进他家的院墙，先藏在他家的后院淋不到的地方，等他回家并确认他开房门进屋以后，再溜到他的门口，等他洗澡的时候，就溜进去了。当然我是脱鞋进去，因为下雨导致鞋上有泥。”

“所以在唐志的床底的内侧有泥鞋印的痕迹。”雷震说道。

杜峰先是一惊，沉思一下，然后笑道：“不愧是雷警官，这都能发现。不过当时我还真忽略了这个细节。唉，还是自己考虑的不全面。我相信，即使我不自首，你们也会查出我来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虽说你主动承认了罪刑，但我想知道你的杀人动机。”雷震一语中的。

“杀人动机，不值得一提。我都认罪了，你只管抓我就好。”杜峰的态度很坚定，似乎是在暗示，不要再问了，杀人动机我是不会说的。

“这怎么处理？”雷震身后的小陈不知怎么的就冒出这样一句。或许是目前的状况对她这样一个新手来说，有些无从下手。

“既然他承认了罪刑，那就先带回去，至于杀人动机，即使是他不说，我也会查出来的。”雷震最后做了这个决定。

05

“耿大夫，他的状况怎么样？”在十安市人民医院的走廊里，雷震急切的问道。

“实话实讲，癌，晚期中的晚期，情况不是很乐观。”

“还能活多久？”

“不超过一个月，这还是多说。你是病人的家属吗？”耿大夫反问了一句。

“我不是，他是我的犯人。”雷震说了实话，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大夫。

“犯人？什么罪？”

“可能是死罪。”

“死罪。”李大夫犹豫了一下，“那样的话，可以不用给他治疗了吧。”

“我不认为是这样，在还没有完全定罪之前，活着是他的权利。我不想看到定罪之前他死在我们警局的人手里。”

“我尊重你的职业道德，作为一名医生，我会尽力的。”

“动手术还有救吗？”唐志进一步问道。

“他目前的状况来说，做手术已经是无用工了。不过可以用药物延续下生命。”李大夫刚刚讲完这句话，便被别的病号家属叫走了。

刚刚的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杜峰被带回警局没多久，就开始恶心呕吐。雷震这才不得已带他来了医院。

与耿大夫交谈完了以后，雷震走向病房。半躺在病床上的杜峰看到雷震走了进来，对他笑了笑：“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是要进监狱的人，却被送来了医院。”

“你之前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吗？”雷震回应着杜峰的微笑。

“在我印象中，好像没有。”杜峰做出思索的表情，“怎么？很严重吗？”

“嗯，癌，大晚期。”雷震觉得自己又不是他的家属，完全没有必要隐瞒他。

听到雷震的话，杜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陷入深深的沉思。

“癌就癌吧，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

让雷震意想不到的是，杜峰沉思一会后，脸上又出现了笑容。

“你倒是想的通。”

“反正都是死。”杜峰说完这句话平静了一下，“雷警官，能求你帮个忙吗？”

“只要是合法的事情就可以。”

“快要到下午放学的时间了。能帮我去接一下我的两个儿子吗。”

“可以。”雷震点头。

“第六小学。”

“带医院来吗？”

“不。”杜峰回答的很干脆，“是请你帮忙把他们送到孤儿院去。”

“孤儿院？”

“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去照顾他们吗？”杜峰脸上又出现了笑容，很无奈的那种轻笑。

“我理解你的心思。”雷震或许是体会到了作为一个爸爸的想法，“我帮你做这件事。”

“谢谢。”

走出病房的雷震，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失落感。他从警这么多年，只顾着去抓犯罪的人，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家人。

雷震接到孩子后，没有直接履行与杜峰的承诺。他觉得自己没法与两个小孩解释这件事情，所以就想把两个小孩先带回家。打算等到这个案件过去以后，再去给这两个小孩找孤儿院。

“小朋友，告诉叔叔，你们叫什么啊？”从老师那儿将两个小孩领出来后，雷震表现的很和蔼。但是两个小孩明显的有些害怕，紧张的不敢说话。

“不要害怕，叔叔是警察。”雷震将放在副驾驶的警帽给两个小家伙看了看。

看到雷震的警帽后，两个小孩明显的放松了许多，其中一个说道。

“我叫小恩，他叫小泽。”

“名字起的真好听。”

“爸爸呢？”另一个小孩也就是叫小泽的那个，也开口了。

“爸爸出远门去工作了，要去一个月，所以这一个月跟叔叔一起玩好不好？”

两个小孩没有回答，但是明显感觉到了他们的不愿意。雷震理解他们的心情，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相处一个月，换做是自己也会不愿意的。

回到家后，雷震将两个小孩交给了自己的妻子。妻子很喜欢他们。

和妻子解释完两个小孩的原因后，雷震开车去了警局，因为今天晚上照常加班开会。

“不如就这么结案定罪算了吧。”小胡提议说，“反正杜峰已经认罪了。”

“虽然可以这样做，但是不能确定凶手的杀人动机，案件就是存在疑点的。”雷震并不想就这么结案。

“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先去搜查一下杜峰的小卖部，或许能有些线索。”小陈讲了下自己的看法，然后看到雷震也点了点头。

“不错啊，小陈，有望成为陈老三啊。”关老二没正形的调侃了一句，引起了在场人员的笑声。

从会议室离开后，雷震又去了一趟医院。虽然杜峰现在是犯人，但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他有必要去跟杜峰说一下，孩子的事情处理好了。但是他没有将把两个小孩带回家的事情告诉杜峰，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只要告诉他，孩子的事情可以放心就行了。

“你真的不打算讲一下你杀害唐志的动机吗？”讲完孩子的事情后，唐志又问道。

“这是我的一些私人问题，我不想跟任何人讲。”

“但是我觉得有必要查一下，这是作为一个警察的职责。”

“为什么一定要查杀人动机呢？我已经认罪了，不影响你们给我定罪啊。”杜峰明显有些激动。

这更激起了雷震查出他杀人动机的想法。

“即使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的。你好好配合治疗，我不希望在我查出来之前，你就死掉了。”雷震这样对杜峰讲道。

“算了，随你吧。”杜峰似乎不想与雷震继续费口舌之争。

第二天的时候，由于要送两个小孩去上学，雷震误了上班的时间。所以他直接去了杜峰的小卖部，到那里的时候，小陈和小胡已经在小卖部门口等他了。

“锁着了吗？”雷震问道。

“锁着了。”小胡拿着一把大钳子说道，“您没来，我们没敢撬。”

“去撬开。”

听到雷震允许的命令后，小胡几下就把门撬开了。

以前来买烟的时候，没太注意，这次来搜查，雷震才发现小卖部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陈列商品的，然后一道滑动门给隔开，后半部分是唐峰起居的地方。

雷震站在门口看着整个起居室，不是很大，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从床上的被褥样式很容易便分辨出，双人床是小恩和小泽住的，单人床应该就是杜峰住的了。窗户台上放着一个牙缸，里面的牙刷是电视上广告的那种。这种牙刷应该不便宜吧，雷震心里想起那个广告。

小陈和小胡在放商品的那部分随便看了看，然后也来到起居室这部分。因为他俩觉得那里没啥好搜查的，都是摆的商品。

小陈掀了掀单人床上的褥子，一个挺薄的盒子出现的掀起的褥子下面。小陈认出那是一本放相册的盒子，便拿起来递给雷震。

“雷组长，这儿有本相册。”

雷震接过盒子，平放在床上，抽出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年轻时候的杜峰和一个中年女人的照片，看模样来说，这个中年女人应该是杜峰的母亲。继续往后翻，要么杜峰是和这个女人的照片，要么是小恩和小泽的照片。就在雷震翻完相册，正要放回去，拿起盒子的瞬间，从盒子里掉出一张相片。

相片上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合照。女人就是第一页上的那个女人，不过这张照片上比那张要年轻很多。

这个男人是谁呢？杜峰的父亲？雷震思索之际，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个男人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二章

01

中午下班的时间，警局里的人大都去吃饭了。而雷震刚刚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中午饭给吃掉了。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中午饭基本上都是合适的时候凑合一下。

他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杜峰母亲与陌生男子的合照，眉头紧锁，思索着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照片上的这个男子。

“叮咚。”雷震的手机响了一下。妻子发来的微信，是一张妻子和小恩、小泽的自拍照，下面还紧跟着一行文字。

“雷哥，看在照片这么好看的份上，回来的时候帮我打印一下并带个相框呗，我把照片镶在里面。”

雷震正愁着案子的事情，看到妻子的这条消息，压根没心思去回，心想，下班想着的话就帮你弄，忘记的话就算了，明天你自己去买相框吧。

“相框？”这个词在脑海里多出现了几次以后，雷震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接着又掏出手机很高兴的给妻子回了一条‘保证完成任务’。

三步并作两步，雷震急匆匆的往停车位那儿走，他想快点证实自己的想法。车速不慢，很快就到就到了唐志家，雷震直奔二楼的书房。

果不其然，杜峰母亲照片上的陌生男人跟这张书桌上的相框里的人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唐志的父亲。书桌上相框的照片是唐志的全家福。

雷震有些想不明白了，杜峰母亲为什么会跟唐志父亲有合照？难道是他俩存在感情上的瓜葛？为了搞清楚这几个问题，雷震决定再仔仔细细的搜查一边唐志父亲居住的二楼，若是能够搜出有关杜母的线索，那问题就明朗了。

假设唐父真的留有关于杜母的线索的话，应该不会太明显，毕竟他也有老婆孩子，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

可是他会放到哪儿呢？夹到书里？不太可能，太容易被发现了。思考的不经意间雷震看到了放刀的盒子，会不会在这里面？雷震拿起盒子，观察着外表面，也没发现什么机关。于是将盒子打开，摆弄了几下，发现刀垫是可以拿出来的。

果真，刀垫的下面有一张反着放的照片，白色的背面与盒子的白底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雷震将照片取出来一看，跟预料的一样，与杜母有关，是杜母年轻时的单人照。

雷震将两张照片拿在手里，心里琢磨着，一张是在杜峰家找到的合照，一张是在唐父书房里找到的杜母的单人照，而且唐父藏的这么隐蔽。这两个线索只能指向一个方向，就是自己刚刚的那个猜测，他两个人应该有感情上的瓜葛。

可是杜峰为什么要杀掉唐志呢？就因为唐父没有和杜母结婚，而要报复吗？还是另有隐情？究竟是什么因素让杜峰不愿说出动机？

带着这些疑惑，雷震又去了医院。

“杀人动机是与这两张照片有关吗？”雷震将照片摆到杜峰的面前。

“你拿开，我不想看到这个男人。”杜峰的语气有些激动。

“看来是有关了。”看到杜峰的反应，雷震将照片收了起来。

“不知道。”杜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现更为激动了，“我说了我是不会说的，你要想知道，自己去查。”

雷震看着杜峰很激动，料想也问不出什么，就退出了病房。但是他明白，至少找到搜查的方向了，接下来就是进行大胆假设猜测了。

回到办公室后，雷震重新整理了一下唐志案件的资料，理了理目前掌握的线索。小陈调查的关于杜峰的资料引起了他的思考，怎么父亲这一栏里什么也没有填。

雷震拿起手机，联系人里找到小陈，摁了拨号键。

“雷组长，什么事？”电话里传出小陈的声音。

“你调查的关于杜峰的资料，父亲这一栏是怎么回事，是去世了吗？”

“不好意思，雷组长，找不到有关他父亲的资料，就没有写。”小陈抱歉的笑了笑。

“没查到啊，行，我知道了。”雷震挂断了电话。

父亲查不到，母亲与唐父有感情上的瓜葛，杜峰又不想看见唐父，难道杜峰的父亲是唐父？可是怎么去证明这个猜测呢？想到这里，雷震决定紧急召开个会，讨论一下怎么处理。

“亲子鉴定啊。”听完雷震的猜测后，小胡说了一句。

“可是唐父已经去世了，没法采集样本啊。”雷震说。

“落后了吧，雷组长。”小陈笑道，“现在亲子鉴定不一定非要用血液，用烟头、牙刷等都是可以的。”

“牙刷也可以？”雷震突然想到唐父的牙刷还在二楼。

“当然可以啊，牙刷上会有人口腔内细胞的残留，做亲子鉴定完全可以。”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用他俩的牙刷做亲子鉴定，正好可以瞒着杜峰，等我们取到证据的时候再告诉他。”唐志点点头。

一天以后，雷震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手里拿着一分鉴定报告，径直走向杜峰的病房。他觉得在这份报告面前，杜峰应该会愿意讲一些以前不愿意讲的东西了。这对杜峰来说，恐怕也是一种解脱。

02

因为是晚上，刚刚吃过晚饭的时候，病房里的其他病号都出去散布了。现在病房里只剩雷震和杜峰两人。

“这下能跟我讲点什么了吗？”雷震将鉴定报告递到杜峰面前。

“还是被你查到了啊。”杜峰盯着报告看了一会儿，然后挺了挺越来越虚弱的身子，发出令人无法揣测的笑声。就正如雷震之前想的那样，杜峰好像得到了某种解脱。

“虽然查出了你跟唐志父亲是父子关系，但我还是不明白你杀唐志的动机。”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亲子鉴定，这让我十分好奇。”

“牙刷。”

“牙刷？”杜峰表现出有点惊讶的表情，“现在的科技还真是厉害啊。”

“是啊，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局里年轻人懂得多，他们告诉我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查出了这件事情。”杜峰一点都不像之前那样激动，而是有点心情很舒服的样子。

“可以讲讲你的动机了吗？”

“是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为什么不甘心？”

“因为唐志并不是那个人的儿子，我才是。”说到这儿，杜峰有些激动了，“我才是他的儿子，可是我却从小没有父亲的爱护。”

“唐志不是他的儿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说来就话长了。”杜峰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暂且叫他父亲好了。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穷小子，我妈也是个孤儿，那个时候他们相爱了，两人孤苦相依，但是过的很快乐。直到有一次我的母亲身体不舒服，他把我母亲送到大夫那里，然后去交医药费。在这个时候大夫告诉我的母亲怀孕了，我的母亲很高兴，激动的等着他回来，但是他交完医药费后就再也没回来，所以他到死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那你父亲怎么又成了唐志的父亲了呢？”

“等到我出生，我母亲也没有等到他回来。后来直到我十五岁的那年，有一天我妈沮丧着脸回来了，她告诉我找到我父亲了。但是他已经是别的小孩的爸爸了，让我母亲不要再去找他了。”

“那个小孩就是唐志吧。”

“没错，就是他，而且跟我同岁。”

“同岁？难道是？”

“我猜到你的疑问了。”杜峰笑了笑，“我母亲一开始也怀疑是不是他早就和别的女人有孩子了。但是并不是那样，那个小孩也就是唐志并不是他的孩子。”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雷震很想知道这个听上去很复杂的故事。

“我父亲那天交完医药费以后，遇到了一个也是刚刚怀孕的女人，也就是唐志的母亲。她看到我父亲一副穷酸的样子，就走到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得到一大笔钱。我父亲认出他是当地有名的富豪的女儿，回答她当然愿意。她就提出让我父亲当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并跟她回家见她爸妈，最终的结果是我父亲同意了。这些都是后来我母亲跟我讲的，她说是我十五岁那年她遇到父亲时，父亲跟她讲的。”杜峰沉默了一会而，又开口说道，“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爱。”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感觉他心里还是有你的母亲的，要不然也不会私藏一张你母亲的照片。”

“你真这样认为？”杜峰冷笑一下，“那真是可笑至极。”

“那以后你父亲和唐志母亲没有再要孩子吗？”雷震不想与杜峰再争论他父母究竟还有没有感情，就话锋一转，这样问了一句。

“要孩子？”杜峰继续冷笑，“那个女人恐怕他都没碰过吧，他只是被那个女人随随便便找去替他儿子当爹的人，怎么会让他碰她的身体。可是他却为了她家的钱，对唐志比亲儿子还要亲，想想我都觉得恶心。我不甘心，为什么唐志能得到他的疼爱，而我和我母亲就要受穷吃苦，所要我要杀掉唐志，这样我的心里就会平衡一些。”

听到这里，看着越发激动的杜峰，雷震不知道该表达什么了。他觉得杜峰杀人固然是不对的，但是听了他讲的这些恩怨，又觉得他也是个遭受命运不公平待遇的人。

平复了一下杜峰的心情后，雷震走出了病房。他思考着，杜峰的父亲为了钱抛弃自己爱的人，而去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这个世界上钱真的是万能的吗？

回到家后的雷震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杜峰杀人的动机也查出来了，唐志的案子也算是可以结案了，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心里有种不安呢？

唐志的案件公布后不久，几个西装模样的人走进杜峰的病房，将一个信封交到杜峰的手里。杜峰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的文件，会心的笑了笑。

第三章

01

这几天忙于唐志的案件，也着实有些累了。警局里也没有多忙，雷震便向上级请了一天的假，也顺便陪陪家里的这两个小孩。

 早上起来，两个小家伙很自觉拿着牙缸牙刷去刷牙。这让雷震很意外，像他们这么大的小孩子大都不愿意刷牙，而他们倒是很自觉。

“真乖，在家也这么自觉的刷牙吗？”雷震倒是很好奇的问了一句。

“才不呢？”小恩回答，“爸爸给我们用的牙刷都是店里最便宜的，一点也不好看。”

“而且和爸爸用的一样，一点都不像阿姨给我们买的，一只小兔子，一只小猫咪。”小泽也说了一句，并且举起牙刷的柄部给我看，小恩也跟着举起来了。

刚才还在感叹两个小孩自觉的雷震，听到小泽的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出现了。他似乎是忘记自己今天请假了，立即开车赶往办公室。因为他突然觉得案件的思路是错的。

 雷震将关于唐志案件的所有资料都找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番，在照片上真的发现了一些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得重新走访一下唐志的老邻居了，也得重新搜查一下小卖部那儿，仔仔细细的搜，他心里思忖着。

事不宜迟，雷震带着小陈和小胡出发了，将车停在杜峰的小卖部旁边，小陈和小胡去搜小卖部。而雷震走在这片别墅区的小路上，干净的街道，漂亮的绿化，让他的心里不觉的泛起对这个地方的一种向往。

带着心中的疑虑，走了没多久就到了那天去过的丁大姐家。摁了几下门铃，正当雷震考虑丁大姐可能没在家的时候，门开了，开门的正是丁大姐。

“不好意思，丁大姐，又来麻烦您。”雷震的语气平稳而又不失礼貌。

“谈不上麻烦，警民合作嘛。”

“上次来的时候，听您说您跟唐志的父亲挺熟的，所以这次特地来拜访一下，想了解一下他和他妻子的关系。”

“他妻子啊？这个得好好回忆一下，他妻子走了有好几年了。”丁大姐作思考的状态。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夫妻关系和睦吗？您不用想太多他们的事情。”

“关于这个啊，那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他们的关系很和睦，很恩爱。”丁大姐很自信的说道。

“果然是这样！”雷震小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雷震的这一小声还是被丁大姐听到了，所以她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到一件别的事情。”雷震随即赶紧说道，“谢谢您的配合，您的回答对我的用处很大。”

回到小卖部那儿，看到小陈和小胡搜到的东西，雷震的脑子里似乎对整个唐志案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他很佩服杜峰，因为差一点就被他蒙混过关。接下来，他还需要去医院证明一件事情，在跑了十安市的几家医院以后，没有让他失望，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样的话，最开始的那两个疑点也都解开了。为什么杜峰不自己带凶器？为什么不走门而是破窗而逃？

理了理思路以后，雷震给局里打了一个电话，让负责唐志案件的同事准备一下，去一趟杜峰的病房。接着他也开车准备去病房。

02

接到雷震的命令后，他的小弟们都很准时，在医院的大门汇合了，待到雷震到了后一起走向杜峰的病房。

“首先，我要讲一句我很佩服你。”这是雷震来到病房后对杜峰讲的第一句话。

“什么意思啊？”杜峰脸上露出不详的表情。

“你应该心里比我清楚。”

“什么啊？我有点懵啊，你到底要干吗？”杜峰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不对。

“你的修图技术很棒，将两人的照片合成后，也将两人的年纪修的年轻了一些，使得整张照片都很协调。但是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说着，雷震将杜峰母亲与唐志父亲的那张合照拿在杜峰面前。

“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看到你母亲手上的那块表了吗？虽然很小，但是能看出那是一块智能手表。敢问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三十几年前就有智能表了吗？”

杜峰表情僵住了。雷震继续说。

“另外我在你的小卖部放商品的货架后面，找到了三个牙缸，里面有三个一样的低质量牙刷，那应该是你和两个儿子平时用的吧，碰巧的是那三支牙刷的样式跟唐志房间里的牙刷是一样的。你觉得这会是碰巧吗？一定不是。”

雷震喘口气继续说。

“我想唐志应该不会用那种低质量的牙刷，所以你窗台上拿去做亲自鉴定的那支高档牙刷，毫无疑问，那才是唐志的。我没猜错的话，你行凶那晚，是带着牙刷去的。杀死唐志以后，你将牙刷换了过来，然后破窗而逃，对吧。”

杜峰一直没有说话。

“除此之外我还去打听了唐志的邻居，他们讲的是唐志的父母关系很好，所以加上前面讲的疑点，恐怕你讲的你母亲与唐志父亲的感情纠缠也是编的吧，目的就是给我们一个名义上的动机，从而隐藏你真正的动机。到这里我猜想到了你的真正动机，你想得到唐志继承的遗产。你真的很聪明，充分抓住了我们警察的弱点，我们往往对自己搜索出来的线索无条件的信任。你就是利用这一点，激我们去查你的杀人动机，你还引导了我们向你想要的方向发展，就是让所有人认为你才是唐志父亲真正的儿子。”

杜峰拽了一下盖在身上的薄被，似乎是在遮挡什么东西。雷震瞥了一眼他的这个动作，继续说道。

“那把双刃刀就是最关键的一点，那是你故意用的吧，引导我们检查放凶器的盒子，因为那晚你把照片藏在了里面。你真的很聪明。至于你破窗而逃，这恐怕与你的病有关吧。”说着，雷震拿出一张医院的检查单，“这是你去年在十安市利民医院的检查单，你早就知道你得了癌症，破窗而逃就是为了让我们早点发现尸体，你怕你的身体撑不到我们查到你。”

“但是你发现你的身体还是快要撑不住了，不得已才自首。我差一点就掉进你的这个计划里。话又说回来，你千方百计的想得到唐志的财产，是为了你的两个儿子吧。你知道你活不了多久了，但又放心不下两个孩子，所以你就设了这么一个局。遗产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你的头上，但是最终还是要落到你儿子的头上。”

“我没猜错的话，这张薄被下面应该有一份遗产继承书吧。”雷震指了指杜峰刚才拽被子的地方。

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峰终于说话了，而且是笑道：“你错了一点，刀子连同刀盒都是我带进去的，并不是我在他家找到的。”说完这句话，杜峰长舒一口气，“真舒服。”

“很欣慰你能认罪。”雷震也笑了笑，“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多活一段时间，我想在法庭上见到你，你也应该在那里得到你应有的审判。”

03

十几年后，一个老头和两个青年坐在海边，看着染红半边天的夕阳。

“小恩、小泽，你们不是一直问我你的亲生父亲去了哪里吗？”老头淡然的说道，“今天我就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