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涧飞瀑,碎琼乱玉,造就此景的不是水。一地竹影,摇曳生姿,造就此态的不是风。诗和远方,纸短情长,养润一生的却是诗心。
从记事起,父母不是忙于出差,就是在家伏案工作。于是,家中的书架成了我假期中无声地陪伴。比起父亲书架上艰深乏味的理工社科书籍,我更喜欢流连于母亲书架的诗词书画间。记忆中的夏日阳光很懒,斜斜地耷拉着脑袋探进窗来,初醒的尘烟在光影交响中氤氲舞蹈,仿佛冥冥有天意般,把我的目光引向书架上的一本《诗三百》——
你从诗三百篇中褰裳涉水,披一身远古的芹香,越陌度阡来到我身边坐下。
你起身眺望远方,是素静的村落,和炊烟随风飘摇而上,是半亩鱼塘放归思故渊的鱼儿,和青瓦房前罗列的桃李,是树头鸡鸣,是细犬逐蝶在幽静深巷;你忽然转身,神采奕奕,对我讲起建安土地上飞驰的白马,辞别父母妻儿的少年英雄英气勃发,提缰回首登上高堤就在明月之下。
你带我踏上明月照耀的边关遥想龙城飞将,在黄沙蔽日的风尘中为胜利欢呼;你领我入城门感受如油春雨、花团簇拥的锦官城春;我随你重阳登高望远,遍插茱萸,遥念家乡的兄弟;我随你江南一路青烟,飞度湖月,窥听天姥的歌乐;我随你送客至湓浦口,于舟中夜听幽咽的琵琶,我已忘却那最动人的是指尖的轻拢慢捻,还是座中的泪湿青衫。
诗词之美,美在意象。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质朴国风,到“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的乐府故事;从“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盛唐气象,到“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缱倦温柔……春花秋月,说不尽的相思;长亭抚柳,道不完的离情。“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易安写尽了世间柔情似水,“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少游道出了相思百转千回。
喜欢诗词,向往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淡观天边云卷云舒;沉醉于王维“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田园情话;更流连于苏轼“水风清,晚霞明”的初晴凤凰山,“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子湖畔……牙牙学语时,被父母教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虽然不通其意,但觉心中欢喜;上小学时,摇晃着脑袋朗诵“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越。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情真趣妙,乐在其中;如今,当我心中吟诵“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才发现青春的烦恼会偶上心头,而“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少年壮志却从未熄灭。
叶嘉莹先生说:“要和诗词谈一辈子恋爱。”蒙曼老师说:“若有诗书藏在心,岁月从不败美人。”中国诗词大会冠军武亦姝姐姐说:“在最好的年纪,遇见最美的诗词。”相隔近一个世纪年龄差的她们却因同样的热爱灌溉着“诗心”,绽放出这个时代女性最优雅最美好的样子,也是学生时代的我崇拜的偶像应有的样子。高山仰止,心向往之,行必能至。